漫天的春雨變得更加細密,劉修祈被漸漸淋濕,雨水打在他俊美的臉龐上,睫毛凝了一層薄薄的霧,但是玉玲瓏還是可以將他的表情看得很清楚——那種淡淡的居高臨下的姿態,除了他自己別的一切仿若輕如螻蟻,這多年來都沒有變過。
他總是可以將別人的內心看得清清楚楚,以一種置之度外的悠閑態度準確無誤的評斷世間是非。
這就是劉修祈。
他漆黑的眼眸仿佛千百次琢磨過的黑色寶石,他雲淡風輕的語調好像在談論今天的天氣,可是他的話卻讓她如墜寒潭裏:“那天他是有備而來的,他早就知道我會來白鹿雲社,一路上做好標記,就是等著英雄救美的好戲。”
玉玲瓏望著他,仿佛聽不懂他在說什麼。
她的容顏沒有表情,緊抿地嘴唇微微開始泛白。
那天——她仔細的灰想每一處細節,實在想象不出這竟是在演戲。
劉修祈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他笑得那麼輕柔無害可是卻讓她的心一點一點變冷:“一切看起來那麼自然,毫無瑕疵不是嗎?到底是哪裏不對?之前你一定在想,那天我來得多麼及時,如果遲到一步的話後果將不堪設想,是麼?”
劉修祈說的沒錯,她曾經多少次的慶幸,慶幸劉修祈及時趕到,擋下劉梓宣刺向自己的劍,化險為夷,讓她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放下來,她依然無法理解那晚——那麼驚心動魄的一晚,竟是劉梓宣設的局?
“就是他設的局。”他一如既往的了解她,完全知道她心中所想,一語道破她的心事:“不然你以為他真的為你連命也不要了?”
雨,淅淅瀝瀝的越下越大。
仿佛在天地間產生巨大的回聲,她真希望接下去的一切能聽不清楚,可偏偏那麼清楚的傳入耳際:“你也不想想,他花了那麼大力氣才坐穩的天子寶座,憑什麼就輕而易舉就放棄了?!拔劍自刎?真是笑死人了!”劉修祈慢悠悠的說,緊盯著她的臉,不想錯過讓任何細微的表情變化。
不會的——那時候,那時候,她比誰都相信,他拋開一切來救她,甚至連自己性命都可以不顧,這怎麼可能是在做戲?!她不敢相信,甚至都不敢想象……如果,如果像劉修祈說的那樣,那劉梓宣未免太可怕了!
見她臉色一點點變得慘白,他知道他的話起效果了,於是乘勝追擊道:“多年來,為了預防意外,劉梓宣都會隨身穿著冰蠶禦衣,別看隻是一件薄薄的貼身衣服,卻是一般兵器都傷不了的寶物,就算那一劍真的刺中自己,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他看了看她,看著她陰雲密布的臉,不急不緩的繼續說道:“也許,他是愛你的,這點我相信,但是這份愛充滿了欺騙與算計,這樣的愛太不純粹了!”
“住口!”她捂住耳朵:“我不想聽!”
“不想聽一切就不是事實了嗎?”看著她眼中漸漸氤氳,劉修祈卻毫不憐惜,言辭犀利:“你最好清醒一點,不要為了劉梓宣一點示好就好像自己在雲端裏飄著不知何處是陸地了,現在不清醒以後會摔得更慘!”
“劉修祈!”她隻恨現在手裏沒有短刀,不然一定毫不猶豫的架上他的脖子,他怎麼可以——怎麼可以說這樣的話?!
她不相信,她不知道他安的是什麼心,但是她不願意相信他!
“看著我!”他伸手抬起她下巴:“你真的心甘情願愛上他麼,就算明知道他算計你,你還敢愛他麼?”
她怔怔望著他,藍眸睜得很大,卻是空茫無神的,她的目光穿透了他,飄向遙遠的天際,而漸漸變大雨有一滴落進她眼裏,兜兜轉轉,終於緩緩滑落眼眶。
望著她好一會兒,劉修祈神情一鬆,忽然笑道:“你不敢,否則你為什麼不回答我?你沒辦法真心實意的說自己心甘情願。”
“你以為你是誰?”她甩開他的手,冷眉相對:“我早就與你毫無幹係,你憑什麼想要再次橫加阻斷我選擇的人生?”
劉修祈怔了一下,他沒想到夜鶯會是這樣的態度,她剛才明明動搖的,他的話她不可能聽不進去,她分明是在逞強,她一定會沉不住氣。
逼得太緊也不好,給她一點時間吧。
“忠言逆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現在你不能理解我,我不怪你,終有一天你會明白我是為你好,世界上隻有我是你最值得相信人。”言畢,劉修祈頭也不回地走了。
隻留夜鶯一個人呆在原地,手中的傘不知不覺的丟在地上,與劉修祈的傘靠在一起,被雨水打的發出“啪嗒啪嗒”的聲響,這聲響伴著剛才劉修祈一席話一直盤旋在耳際。
而她的腦海裏一片空白,有片刻不能思考,也不願思考。這詭異的空白好像一張綿密而無形的網,將她的不安和猜疑網在一起,化作一縷縷抽絲剝繭的疼痛緩緩浮上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