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
或許不是。
連他自己都不知道。
他一步步的往前走,路很長,仿佛一切沒有盡頭。
他覺得很累,很疲憊,仿佛走著走著眼皮就會合上。
等他走出王府,上了馬車,終於支持不住的倒下來。
他閉上眼睛,眼前出現一幕場景,簌簌樹林中,他抱著娉婷,指節泛白,他的突然低吼一聲,抽出了修羅刀。
他默默念著:快一點,再快一點,可不可以再快一點?蒼天,如果你真的有眼,那麼就請給我這一點時間,隻要一炷香,不,半柱香,不,隻要一瞬間就好,隻要一瞬間,隻要讓我救下了她,我願意拿我所有的生命,所有的時間,所有的一切,通通與你交換!
他可以嗎?
娉婷,你不要死……
馬車停下來,葉淺緩緩睜開眼,雨還下著,淅淅瀝瀝的把京城都潤濕了。
他緩步走回客棧,隻覺得身心俱疲。
他坐在床上,看著修羅刀,看著它雕刻著華美雲紋的刀柄,看著它曲線流暢刀身,看著它泛著寒光的鋒利刀刃,嘴角挑起一抹複雜而苦澀的笑容。
白月說的沒錯,這把刀充滿了邪氣,它隻聽命於自己選中的人。
多年前,長陽王在西域得到這把寶刀,卻始終不得要領,它在平時和普通的刀並沒有什麼兩樣,甚至稍顯笨拙,後來不知哪得來的消息,說這把刀吸收了人血變成紅色才能發揮威力,可是不知嚐試了多少次都沒有讓它發出紅光。
當年他重傷昏迷,本來已經沒救,可是誰也想不到,長陽王隨身帶著的修羅刀竟然在靠近他的時候起了反應,微微的晃動起來,長陽王喜出望外,不顧一切的出手救他性命。
可是,他傷的太重已經回天乏術,於是長陽王不惜命陰藥師使用禁術挽回他的生命,這個禁術,叫做“修羅血咒”。
被施咒的人隻要還有一口氣就能活下來,但是從此以後他必須依附於修羅刀,修羅刀嗜血,吸收越多的血光才會變得更強大,他本身也會受其影響,尤其在憤怒的時候也會變得嗜血,力量也非常人能及的恐怖;修羅咒本身是一個禁忌的咒語,因為它不能被消除,隻能被轉移,失去修羅血咒的人會慢慢變得虛弱,直至死亡;而得到修羅血咒的人會變得強大也慢慢開始嗜血,一代代的傳承下去,永不消失。
被施咒以後,他起死回身,醒來後與劉修祈做了約定,劉修祈幫他奪回飛鴻城,而他則成為“影”的殺手,為劉修祈賣命。
他少年習武本就天賦秉義,擁有修羅刀之後更是錦上添花如虎添翼,不過三年時間已經成為“影”的頭號殺手,並且暗中集結力量,招兵買馬,為奪回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做準備。之後隨著長陽王被召回京城,勢力日漸擴大,而自己的複仇目標也越來越近。
終於在一年前,成功的割下了自己叔叔的頭顱,奪回了飛鴻城主之位。
那天他本以為自己會很高興,隱忍了這麼多年,受盡了顛沛流離之苦,成為亡命之徒,滿手沾著血腥,為長陽王賣命,終於換回了自己一直想要的東西,可是那天站在高聳的城樓上,凜冽的風吹著麵頰,突然發現自己的臉龐濕潤,他竟然淚流滿麵,心裏不知道這是高興還是委屈?
盡管長陽王的條件是楚國可以無條件通關,可是若沒有借助他的勢力自己絕不可能這麼快複仇,現在大仇已報,家人終於可以含笑九泉,可是自己為什麼會悵然若失?為什麼一點點報複的快感也沒有?
雖然“影”已經聞名天下,雖然沒有人可以撼動他的位置,雖然年少輕狂手握重金,可是他卻漸漸覺得一顆心空蕩蕩的,原來在內心深處,他已經對殺手生涯感到厭惡。
原本去繽城調查夏侯琰秘密武器已經是他漸漸淡出職業殺手的第一步,他打算完成這件事就回飛鴻城,開始好好治理城邦,可是卻遇見娉婷公主,於是他的整個生命都改變了。
誰也想不到他當年殺了傑皇子會埋下什麼樣的隱患,誰也想不到當年冷酷無情袖手旁觀的齊王會有這麼乖巧善良深明大義女兒,誰也想不到他會愛上她,不是在柴房裏不是在牽她的手把她擁入懷裏的時候,而是在很久以前的上元燈節,一場命運的邂逅,就注定彼此的羈絆與情深緣淺。
可是,他不甘心,一切就這樣結束了嗎?
難道他隻能眼睜睜的看著心愛的人死在自己懷裏一點辦法也沒有嗎?
一旦失去她,他再也不會有快樂,再也不會有滿足感。他的自豪,他的驕傲,他的成功,他的勝利,因為她的離去,全部沒了意義。
孤獨與寂寞,仇恨和怒火,辛酸和努力……通通抵不過她的一個笑靨,她的一次回眸。在習慣了她的溫暖的目光後,突然回歸到從前,卻再也做不到冷靜淡然無牽無掛,現在的每一時每一刻對他都是一種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