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吃一條街裏很熱鬧。
兩三年前,這條許墨城家門口的小馬路延伸出來的路段,還是一條土路,街邊也有攤位,專門服務於那時候還是低矮平房的大型居民區裏的住戶,隻不過攤位也是那種三輪車上的移動式攤位,每當有人大呼一聲,“城管來了”,鎮子裏最繁榮的地下商業就此一哄而散,三秒內,人群密集的土路上,就隻剩下偶爾幾個遛彎的人,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如今呢,兩邊的大樓平地而起,低矮的平房,都變成了五層以上的公寓樓,而小土路的不法生意,已經成了寬闊的步行街和合法的沿街店鋪。
那家海底撈,原先也不過數十輛賣烤串賣香腸賣辣條的三輪車中的一輛,許墨城和韓秋楓已經是將近八年的老顧客了。甚至當那位高達威猛的男老板蹬著三輪,被高利貸追著滿鎮子跑的時候,韓秋楓和許墨城,也都花著每天十五塊錢的小吃,硬生生得堅持了一個月,解了老板的燃眉之急。
因此當一年半前,整條小吃街上占有最大的麵積、擁有最豪華裝修的海底撈開業的時候,曾有兩個穿著校服的孩子,在東家和貴賓的兩張桌子間徘徊,久久抉擇不出到底要選擇哪一張桌子坐下,最後還是選擇了貴賓——因為東家是沒有分紅的,而貴賓麼,來這裏吃飯,是可以打折的。
至於究竟為何被高利貸壓得喘不過氣來的老板,鹹魚翻身一般的成為了小鎮裏飲食行業的領軍人物與榜樣管理者,完全是因為他的村子拆遷了——他的兩套平方,妻子家裏的一套房,加上七大姑八大姨的房子以及不知道多少畝的農田和養殖場,拆遷一事,他大概圈得的錢,是千萬元這個級別的,不僅僅在鎮子裏的高級公寓裏直接買下了一棟7樓的公寓,而且還開了這家海底撈,自從那天起,又有源源不斷的資金流入了進來。
當今天黃昏時分,韓秋楓和許墨城踏入海底撈的自動旋轉門的時候,店內的迎賓小姐微笑著喊道,“老板的老朋友來了!兩位樓上請。”而那位身材高大體型威猛的老板,也特意的離開了真皮沙發,迎著二人上樓。
“怎麼,最近學習不忙?”老板有些好奇。這兩位貴賓以前也時常來,但不是假期就是周末,今天的下午,怎麼有機會來呢?
“害。也挺忙的。”許墨城並不見外,若說他們二人是老板生意路上的轉折點,那麼老板就是他許墨城學習路上的拯救者,不知道多少次被請家長的時候,是老板頂替,而那幾次考得極差的期末考試,也是老板攔下來提著木棍大棒的許爸許媽,一番好勸歹勸,最後才得以和解。
“那有時間來,是不是有什麼喜事啊?”老板吩咐著工作人員把鍋燒上,底料放好,親自候著兩人點餐。
“的確是有大喜事。”許墨城剛想把整件事情從頭到尾的簡述一遍,卻發現這敘述一根本無法簡,二也根本沒辦法講清楚,於是也就索性不說了,“還是老三樣吧,咱都熟的。”
“那得勒,二位慢慢吃,有事就喊我啊。”老板輕輕推開木門,很客氣的帶著菜單消失了。
於是,喧囂的世界與二人隔開,白日裏的快樂與激動也暫時褪去,隻剩下兩個心事滿滿的人,在沉默中思考著如何打破寂靜。
“還是祝福你啊哥,也算是不懈努力之後成功抱得美人歸。”韓秋楓笑著望向無精打采的許墨城,內心實際上有一點失落——就算趙清妍發自真心的把自己當妹妹看,以後也不方便離許墨城太近了,“以後呢,對姐姐一定要好點,不要像欺負我一樣壓榨人家,人家可是有實力的大美女,一氣之下跑路了,你不得後悔死。”
“是啊,可不是得後悔死。”許墨城盯著菌湯鍋裏一個個淺黑色的氣泡冒出,膨脹,然後裂開,忽然間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以前覺得喜歡一個人好美好,但真的追到手了,卻發現,自己要多麼多麼的努力,要保護好她,要給她帶來快樂,一下子又覺得,戀愛這東西,好像沒有那麼的愉快,而且壓力有些大。”
“你怕不是要當騙炮的渣男?玩完就溜?”韓秋楓皺起眉頭——誒,男人果然都是大豬蹄子。但下一秒,她忽然間注意到了許墨城眼神的方向,看著淺黑色泡泡短暫的人生,她聯想到了一些奇怪的東西,“你還在想黑點的事嘛?”
“我也實在是不想考慮這件事情了,其實這三天,沉浸在道歉中,感覺上聽卑微的,但實際上,很青春,很洋溢,很向上。而真的在研究所裏呆著的日子,看起來很充實很有意義,但實際上呢,很疲憊,很崩潰,很抑鬱的。”許墨城拿筷子戳著鍋裏的泡泡,“我還想迦爾納,以前一切的秘密行動,都是我們兩個一起的,現在有你分享我的煩心事,但終究是有些差別的。”
“你別擔心。”韓秋楓不知道怎麼安慰他——畢竟那個時間節點就在那裏,而且越來越近,這是無論怎樣狡辯都不能更改的事實,“你看看現在研究所裏,基本上把黑點的全方位,都研究清楚了,甚至能預測黑點的整體變化軌跡,既然可知,那自然就有能力改造,要對自己的國家和現在發達的科技有信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