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欣欣站在他身後，隻覺得殷章整個人都快融進那黑的深沉的月色之中，明明，這人是穿了一身白衣的，卻能氣息陰沉到這種地步。
這讓周欣欣覺得心頭突突的跳的過快，旁邊的上官宇在黑暗中把手伸過來，握住她出了冷汗的右手，無聲的給了她勇氣，“這些陶甕不是什麼以甕養人，而是以甕養屍。”
聽了周欣欣的話，殷章臉上的一束肌肉猛然抽搐了一下，俊秀的麵容因為內心的痛苦而扭曲著，可是卻還自虐自殘一般的對周欣欣說道：“什麼意思？”
“嚴格來說，這甕裏的不是活人，他們都是在瀕死之際被放入甕中，然後被人以調配好的毒藥，草藥，輪流交替浸泡，最終成為聽從主人命令的人體武器。”周欣欣沉默了一下，最終還是決定和盤托出，“所以，甕裏的是無意識，無記憶的，隻會聽命行事的屍體，不是活人。”
這種東西，周欣欣在現代社會也隻見到過一次，那是在苗疆深山裏執行任務的時候發現的一個部落，那個部落把部落內部的叛徒和外界的闖入者，都做成了這種甕屍，用來保護部落的安全。
“就算是變成了那樣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我也要把人帶回去”，殷章的聲音啞的好像聲帶都到了勉強發聲的極限一般，“一定要帶回去！”
毒藥和草藥的味道混合成奇怪的氣味兒柔和進空氣裏，幸好周欣欣有提前給他們準備了避毒丹，不然的話，光是這毒藥和草藥混合的空氣，對於沒有防備的普通人來說就足以致命。
“吱嘎……”
殷章動作利落的推開了周欣欣說可能存放重要甕屍的房間門，就看見一張熟悉的臉，以陌生的方式，出現在自己麵前。
說是熟悉，隻能說是熟悉那個人的五官分布，包括那人閉眼的時候，安安靜靜的睡顏。
此刻，在一隻和外麵那些陶甕顏色迥異的血紅色陶甕裏，那個人就那樣靜靜的的躺著，若不是那鐵青的如同中毒的臉色，以及浮腫起來的五官，他很可能就會以為。
他找到她了，他找到完好無損的她了。
可是，事實卻給了他結結實實的一劍，他的確找到她了，在她變成這樣生不如死，猶如行屍走肉的時候。
“不能碰她，我給你的避毒丹，不能避她身上的毒。”周欣欣一進屋看到那個躺在陶甕裏的人，就猛然把頭側了過去。
直到聽到殷章要再度上千的腳步聲，才霍然伸手抓住殷章的胳膊，對他勸告著。
殷章伸出手的動作僵硬在半空，腦子裏隻剩下一句話。
現在，連觸碰她，都做不到了。
僅僅是觸碰，都不行了。
房間裏隻剩下殷章粗重的喘息聲，就好像瀕死的人渴望著最後一點點的空氣一樣，努力的，努力的運動著自己的心肺功能，可是卻總覺得吸進去的空氣稀薄的讓人窒息。
“要怎麼樣……才能帶走她……”
周欣欣在身上尋找了一會兒，把幾種藥粉融合在一起，又拿出了另外一個丹藥遞給殷章，“這顆是毒藥，那些藥粉是解藥，一起吃下去，半個時辰之內，你可以把她帶走。”
看殷章現在的情況，若是強迫他就這樣兩手空空的離開，是絕對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她也隻能鋌而走險了。
殷章連周欣欣的話都沒聽完，直接一把抓過周欣欣手裏的丹藥和藥粉，一股腦的全部吞了下去。
“多謝！”
周欣欣就這樣看著殷章以前所未有的真誠對她重重一點頭，走向了那個躺在甕中的人。
眼眶酸澀到感覺到有液體要奪眶而出，周欣欣猝然提手捂住抖顫的雙唇，將所有的哽咽聲音都吞咽回去。不可以在殷章麵前哭出來，否則的話，殷章絕對會被別人的眼裏刺激到徹底崩潰，絕對，不可以哭出來。
身邊，上官宇默默地抬起手，將周欣欣攬入懷中，無聲的和她一起，等待著那個已經快要瘋狂的男人。
如果是從前，上官宇或許無從感受殷章那靜寂的背影裏，幾乎快要滿溢而出悲慟，但是，在他同樣懂得什麼叫做在乎之後，殷章身上的感情就好像通過無形的介質傳達到了他身上一樣。
或許，這就是，兔死狐悲，物傷其類。
“想要帶走我最重要的收藏品，卻不和我打招呼，你們是不是太不懂禮數了？”
周欣欣和上官宇安靜的陪著抱著那人的殷章，順著那無數個陶甕之間的間隙往外走，不出意外的，在院門口遇到了阻攔。
那是一個穿著黑色描彩紋長袍的老人，一雙閃爍的眼裏透出如毒蛇一般陰狠的氣息，讓周欣欣後背寒毛直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