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醜時,井陘城下數十步。
今夜沉悶,天上的明月被烏雲遮蔽,唯有那點點星辰還在閃爍,井陘城上的守卒幾乎都已酣睡,唯有那麼幾個醒著的還靠著城牆,時不時的打個盹。城外大地如墨染一般,這一切,給了夜襲成功無限的可能性。
“嘿,快點!”士卒甲在前邊拖著雲梯,輕聲地催著後麵推雲梯的人。
吱呀吱呀…吱呀吱呀…木材的摩擦聲,在這個寂靜的環境中被放大了無數倍,每一個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快點吧!千萬別被發現!他們在心裏呐喊著。
“嗯…什麼聲音?”有一名守卒被遠處傳來的聲響驚醒,不過隨後他又繼續打盹去了。
大概是飛過了一直蚊子罷!
隨著摩擦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城上終於察覺到——這不是蚊子!
“敵襲!敵襲!敵襲!”一名守卒敲著破鑼,邊敲邊驚慌的大叫。
可是一切都已經晚了!隨著嘭得數聲,數架雲梯上部緊緊貼上了城牆。
城下的士卒聽見了城上的金聲,也沒再躡手躡腳行進,高喊著口號——
“先登!先登!”
士卒個個悍不畏死,因為崔博戰前許諾,先登者,賞金五十!
先登者賞,這是崔博最不喜歡的事情,但他還是做了。
五十金,有多少人會為了這五十金鋌而走險,不畏生死?崔博不知道,可能這很殘忍,但這也是調動積極性最好的方法。
攻堅戰會死多少人?他根本心裏不知道,若是今日成功下了井陘,那也是用金錢還有士卒的屍體堆出來的!
此時城頭上的守卒已然反應過來,這強烈的刺激,讓他們昏睡的大腦瞬間清醒,他們匆匆撿起落在旁邊的兵刃,守在雲梯首部。
鳴金聲還在繼續,敵軍勢越來越大,而此時崔博軍中,已有了先登上城者。
先登那人是蔣奇軍中一屯長,武藝倒也不差,隻是人倨傲了些,從了幾年軍,戰了十數場,斬首數十級,卻還隻是一個屯長。
“且…一群雜魚!”那屯長不屑地吐出了口中血水,前十餘息他左劈右砍,斬下了數枚首級,他周圍數尺地幾乎倒滿了屍體。
“五十金,是我的了!”想到主將雲先登者賞,他就渾身充滿了幹勁,俶爾又將沾了血的環首刀,揮向了下一名敵軍…
直到他身上中了一矛…兩矛…
“阿翁,養育之恩,來世再報…呃…”他背靠著城牆,喃喃自語,任由著敵軍的長矛穿刺著他的胸腹…
他的犧牲並沒有白費,這短短十數息,已然給後麵上來的士卒爭取了大好時機。他像是第一個鑽破大堤的螞蟻,先前是一人先登,這回是三個,下一次或許是五個,又或許更多。
待五人登城,守卒已然奈何他們不得,何也?
崔博軍中一直練習的都是合擊之術,五人齊出,攻守兼備。敵軍倍之,可盡殺,敵三倍於我,可不落下風,敵五倍於我,可撐數十息。
數十息能幹的事情很多,韓當、蔣奇二人正是瞅準了這機會,手持大刀,健步登上了城牆。
“擋我者死!”韓當一刀斬了一枚大好頭顱,口中迸出怒喝連連,這些城卒和平民百姓無二般,根本就擋不住上來的韓當二人。
登上城者越來越多,井陘城卒處境愈發艱難,有那想逃跑的想求饒的,卻都被殺紅了眼的先登手起一刀斫了。
“降者不殺!”韓當高聲喊道,士卒們殺紅了眼,哪裏還能顧得上韓當所言?
“降者不殺!”韓當一腳踹開正舉起屠刀的士卒乙,朝著他大聲喝道:“軍令如山,回去領罰!”
那跪在地上乞饒的人,還隻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殺降卒者,必死!”韓當是須發皆張,這群豎子不從軍令,可給他氣得不輕。
關於對待降卒的態度,韓當是絕對聽從崔博的安排,雖然他搞不明白崔博為何這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