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間,瓢潑大雨傾瀉而下,招財等人一時出不去,留待宅子裏。
李袁之帶著沈水兮去給李之澤夫婦奉茶。
眼前的屋子甚是熟悉,沈水兮的心卻無法安定下來,她抬著茶盞先從自己最放心的李袁氏遞去,其次是那位危襟正坐的攝政王。
她緩緩伸出手去,不敢抬眸望李之澤,手微微顫抖,竭力控製不自覺抖動的手,卻無用,更無法緩解內心的緊張:我該何時逃跑,去了結此生?
李袁氏溫暖的手握住她的手,帶動著她將茶杯奉到李之澤麵前,柔聲疏導:“慢慢來。”
“謝、謝謝母妃。”一股暖流淌入幹涸的心田,她眼眶濕潤,自己的母親都從未待自己這樣好,這樣溫柔。
婆媳二饒手在半空中停頓片刻,對方無動於衷。
李袁氏一斂和氣,給自己夫君狂甩臉色:“夫君,你若不接,今日休想讓我理你!”
李之澤不吭聲,臉色一沉,不情不願接過。
“這便對了,”李袁氏略施粉黛的麵容展現出笑顏,拉起沈水兮,對自己兒子囑咐,“袁之,帶媳婦下去吧。”
“是,母妃。”
李袁之轉眸看了眼心事重重的沈水兮,溫暖的掌心包裹住她的手,帶她離去。
院落裏,雨滴滴答答打在杜鵑花上,揉損花肌,不複嫣紅碧翠,亮眼奪目之姿,平添玉碎香埋的傷福
“轟隆隆——”打雷時,地麵似是震了,如上蒼勃然大怒,雷電閃過,色複又暗淡下來。
沈水兮望向陰雲密布,霧色沉沉的空,徹骨寒風席卷冷雨浸染她單薄的衣衫,一瀑齊腰烏發如楊柳枝條任其擺布,杏眸中含淚,心緒低落,麵對絕無可能閃現龍形的空問訴:廉君,是你來了嗎?你在懲罰水兮,我不該撇下你,對旁人動情的,你是在怪責我?水兮,水兮承受不住感情之困,若是你來了,請你殺了水兮。
“今日這雨下的沒完沒了。”清逸的聲音伴隨著風雨狂妄恣意的聲音,在耳邊回蕩。
她眉頭顰蹙,眉端上揚,下巴收緊,將她打入地獄一般的悲傷感漫上心頭,內心冰火兩重的酷刑折磨著她。
曾幾何時,對廉君的感情,竟成了一種糾纏不清的困擾,還有母親,母親想讓她死,不如趁此時,離開,死亡也好,那是自己唯一能逃避痛苦的方式。
“世子,我有一樁著急的事未辦,你先回去,我如今去辦,速去速……”話撂下,沈水兮奮不顧身,跑向滂沱大雨中,她知曉自己不會回了,淹沒了後半截話。
她扭頭跑得極快,臉龐上劃過清淚,奔赴絕路途中整個人經受風雨摧折。
死,一定要死去,活著好痛苦,好絕望。
母親,父親,兄長,不會有誰願意為水兮流一滴淚吧!
世子,招財,母妃,謝謝你們!
來生,再也不要做人,不如就此消逝,不複存在……
雨水浸濕沈水兮的衣衫,她邊擦拭臉上混合著雨的淚滴,邊往前跑去,決定自盡這一刻,身上背負的沉重痛苦被卸下,時隔五年,初次這般輕鬆自由。
“水兮!水兮……”身後有熟悉而溫暖的聲音呼喚她的名。
她識得是李袁之,痛苦感漫上心頭,明明廉君才是那個陪伴自己六年的人,明明他才是,自己不能對世子,不,都快死了,何苦再瞞著?
沈水兮順著記憶中,衝到了荷花池畔,回眸望了一眼朦朧中的人影,衝他喊道:“袁之,我愛你!”
不顧後方人是否聽得到,若是對方整理自己的遺物,必定看得到那些早已準備好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