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根生此刻的情緒很複雜,他仿佛看到石橋村辭舊迎新的未來,舊的村霸倒下,一代新的村霸如星辰般冉冉升起,從此帶領一群狗腿子橫行鄉裏,搶鄉親們籃子裏的雞蛋……
顧青渾然不覺自己在發眼中的形象已然變成了村霸.0升級版,他神情迷茫地揉了揉臉,悠悠歎氣。
既來之,則安之。不然還能怎樣?不甘心被命運擺弄,有骨氣你自殺呀。
好死不如賴活著,還是端起碗誠摯地一句“真香”吧。
“你……心丁家兄弟。”宋根生囁嚅著嘴唇道。
“嗯?”顧青回頭瞥了他一眼,皺了皺眉,探身將腦袋湊在水缸前看了看自己的模樣,又看了看宋根生,露出自矜的微笑。
雖自己長了一張不高興的臉,但五官搭配還是很合理的,看起來有種獨特的頹喪氣質,迷人。反觀宋根生,長得就比較普通了。
“你沒我長得好看。”顧青蓋棺定論,語氣不容置疑。
“啊?”宋根生有點懵,頻道不對呀。
“顏值即正義,所以,以後跟我混吧。”顧青頓了頓,道:“你剛才什麼?”
兩句話,三個跳躍,宋根生有點慌了,有種被大浪淘過的惶然。——我被時代遺棄了麼?不然為何聽不懂他什麼?
“丁家兄弟不會善罷甘休的,你要心他們。”宋根生重複道。
顧青目光閃動,冷笑道:“兩個鼠輩而已。”
宋根生呆了一下,道:“你今日差點殺了他們,丁大郎橫行慣了,豈能受此大辱,他們一定會報複的。”
顧青無所謂地道:“那就報複嘛,兩個隻能在村裏欺淩婦孺老少的無賴,能指望他們多有出息?”
因為貧窮,反而更單純。村子沒那麼多勾心鬥角的糟心事,鄉鄰們活得已經很艱難了,根本沒有精力拉幫結派,平日裏村子的大事務都由幾位年長的老人商議決斷,如今的年代,鞏固統治維持治安的基層力量大多靠鄉村裏的宗族宿老,除非出了重大刑案才會上報到縣衙。
所以顧青並沒將丁家兄弟放在心上,兄弟倆雖是村霸,向來也隻是單打獨鬥,他們的本事組織不起一股黑惡勢力。至於如何讓丁家兄弟老實,顧青的想法很簡單,比狠而已。
惡人自有惡人磨,這句話還是很有道理的。顧青就是那個比丁家兄弟更惡的惡人。
見顧青渾不在意,宋根生有心勸幾句,但回想起顧青對付丁家兄弟的毒辣手段,宋根生識相地閉嘴了。
能在自家院子挖個大坑請君入甕的人,一定是個狠角色,對狠角色一定要尊敬,要仰望。
忽然想到了什麼,宋根生忍不住問道:“昨日和今日,你逼丁家兄弟叫的那兩個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顧青遲疑了一下,然後滿臉認真地解釋:“‘爸爸’是西域蠻夷的胡語,表示投降臣服的意思,也可以表示尊敬,是失敗者對勝利者表達從此不再反抗的一種儀式。”
宋根生恍然,嘴巴張成型,雖然不明白一個山窩裏的窮娃子為何會懂得番邦蠻夷的用語,但這種神秘而高端的儀式瞬間便征服了宋根生。
強者之所以為強者,是因為他們有著堅韌的心性,狠厲的手段,以及,凡人所不知的知識。
顧青變得很陌生,但無疑也變成了強者。對強者怎能不尊敬?
於是宋根生目光灼熱地盯著顧青的臉,顧青半晌沒聽到動靜,扭頭看著宋根生,二人目光相觸,見宋根生的眼神似乎不對,顧青也愣了,莫名其妙地看著他。
“爸爸!”
宋根生心悅誠服畢恭畢敬朝顧青鞠躬,用新學到的知識向顧青表示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