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與人之間的第一印象很重要,簡單的,講究的是個眼緣。見你順眼了,什麼都好,放個屁都覺得你在奏高山流水,當即引為一生知音。見你不順眼了,舔舔嘴唇都覺得你剛吃完牛糞在回味,從裏到外的嫌棄厭惡。
鮮於仲通對顧青雖有點看不順眼,倒也不至於嚴重到這個程度,但,確實有點不順眼,畢竟剛見麵就把他們一行人坑得很慘。
鮮於仲通不是武夫,他是正兒八經的文官,開元二十年的進士,以文官之身而任藩鎮節度使,這樣的任命其實是有些荒誕的,尤其是劍南道南北受敵,北有吐蕃,南有南詔,這些年與大唐爆發過大大的戰事,李隆基將一個文官派去如此重要的位置上任節度使,本身就是一道很昏聵的任命。
可是,誰叫他跟當今子的大舅子關係好呢。那位沉醉在自己文治武功莫此為甚的美妙幻象裏的聖子,被大舅子隨口糊弄幾句,便果真相信一位文官能在劍南道大殺四方人見人愛,非常痛快地下了一紙任命,於是鮮於仲通便馬上從長安出發,一路遊山玩水,邊走邊領略祖國大好河山,花了半年的時間才到了劍南道。
穿越這麼久了,顧青從宋根生和馮阿翁嘴裏多少聽了一些大唐的現狀,尤其是劍南道如今腹背受敵的處境。
當他得知鮮於仲通竟然是一位進士出身的文官後,心情莫名有些沉重了。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問題是,顧青住在石橋村,這裏有他的朋友,有他的基業,子派來這麼一位文官統領劍南道文武諸事,旁邊的吐蕃和南詔還不得樂壞了?若劍南道烽煙四起,他的基業有被毀的危險,他和朋友更有可能要過上顛沛流離的逃難生活。
這個時候顧青突然無比痛恨自己前世為何不多學點曆史知識了,因為鮮於仲通這個人他並無太多印象,也無從知道他當節度使後劍南道發生了什麼。但顧青隱隱覺得,這位文官上任節度使對劍南道來恐怕不是什麼好事。
詩詞不過是道,為了一首詞竟帶著隨從從青城縣趕來這窮鄉僻壤,完全沒有考慮催他上任的調令,得好聽這叫文人雅趣,或許在士林裏傳出去是一段佳話,可他如今最重要的身份不是詩人文人,而是統領一方將士保一方水土的三軍主帥。一個戰火隨時可能被點燃的地方,來了一位不慌不忙的節度使,僅看這副做派,顧青便感覺劍南道要涼。
“好詞,若真是你作的,老夫可要對你刮目相看了,先前你我那段過節,反倒是不打不相識的佳話了。”鮮於仲通嘖嘖讚歎,完還哈哈,好像了個很好笑的笑話。
幕賓非常有眼力,第一個笑了起來。
宋根生也勉強笑了兩聲,顧青扯了扯嘴角表示自己捧過場了。
接下來鮮於仲通對顧青的態度熱情了許多,開始主動與顧青探討詩文,從南北朝的駢文體到建安詩派,還有什麼陶謝的田園詩派,以及如今長安城正當紅的高適岑參的邊塞詩派等等,起詩文來鮮於仲通眉飛色舞,神情無比神往,仿佛親身參與了所有詩人的創作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