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十二娘這個名字很有武俠範兒,一聽就是那種一臉寂寞拔劍茫然的絕世高手。
古往今來,但凡名字有四個字的都是絕頂高手,毫無爭議。比如西門吹雪,比如東方不敗,比如東廠督公……
顧青不由對李十二娘肅然起敬,因為不僅她的名字是四個字,她師父的名字也是四個字,顯然她的師門是個高手窩。
不僅如此,顧青有限的曆史知識裏,他還知道這位李十二娘是鼎鼎有名的人物。
十幾年後,一位名叫杜甫的詩人寫了一首傳世千年的詩,名曰《觀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這首詩的主角,裏麵的“公孫大娘弟子”,指的就是李十二娘。
準確的,公孫大娘和李十二娘擅長的是一種劍舞,可以理解為舞蹈的一種形式,古代權貴王侯飲酒作樂時,有人在殿中舞劍助興,漸漸地,“劍舞”成了一種舞蹈形式,宮闈,權貴與民間皆有流行,其中公孫大娘一門便是其中的翹楚。
顧青現在奇怪的是,這位李十二娘居然也認識自己的父母,而且看著自己時那副哀慟傷感欲語還休的樣子是怎麼回事?
實在由不得顧青不胡思亂想,這位……該不會是那位未曾謀麵的老爹留下的風流債吧?當年夫妻二人行走江湖形影不離,這樣都能欠下風流債,也算藝高人膽大了。
拱了拱手,顧青遲疑道:“李十二……娘?”
李十二娘展顏一笑,眼底裏的哀傷消淡了不少:“叫我李姨娘吧,我與你父親兄妹相稱的。”
顧青老老實實道:“李姨娘。”
心中不由歎息,來長安僅僅一,認下了三位長輩,以後行走長安城,見人就矮一截,實在不知道父母留給自己的是人脈還是孽業。
李十二娘盈盈坐在顧青對麵,抬手示意顧青也坐。
“你父母與我相識於洛陽,十三年前於長安重逢,我們在長安一起度過了三年,直到……你父母殞於斯役。”
顧青的表情頓時有些古怪:“共同度過三年?”
是自己想歪了嗎?這位恐怕不是什麼姨娘,是後娘……
桌上一粒用來下酒的黃豆忽然激射而起,啪地一聲狠狠打在顧青的額頭上,顧青捂著額頭痛呼,額頭已紅了一塊,痛極的同時,顧青確定了一件事,名字四個字的果然是高手。
李十二娘的眼中泛起冷厲之色。
“子無禮!我與你父親兄妹相稱,未及於亂,再敢胡亂猜測,必不輕饒!”
顧青揉著額頭,苦笑道:“你們未及於亂,但你心裏確實有他,何必欲蓋彌彰?”
李十二娘目中泛淚,幽幽歎道:“他心中沒有我……此生我最恨者,是十年前你父母星夜離開長安護侍張家,他們竟然沒有叫上我,什麼同生共死,到頭來仍是夫妻共死,而我獨自貪生……”
顧青見她情傷難抑,不由解釋道:“那夜事發突然,或許來不及叫上你,再,可能他們也不忍心讓你赴死……”
李十二娘情緒忽然激動起來:“但能共死,何惜此命?當我是貪生怕死之人麼?”
“李姨娘,莫激動,十年前的事了,不必如此縈懷。”
李十二娘平複了一下情緒,語氣恢複了淡漠:“得知你父母殞命後,我發誓為你父母報仇。這十年裏,我多次赴平盧,針對安祿山惡賊的刺殺不下十次,可惜安祿山漸得聖眷,身邊高手如雲,已然不能輕易刺殺了,年歲漸老,我的身手亦不如當年,為你父母報仇一事我越來越絕望,幸好你出現了……”
顧青好奇道:“您是如何得知我的身份?又如何得知我來了長安?”
“你難道不知,張懷玉也叫我姨娘的。”李十二娘眼裏泛起笑意:“名義上,張懷玉算是你父母的半個弟子,你父母不願正式收徒,但教了她一些功夫,雖無師徒之名,但有師徒之實。”
顧青恍然,然後搖頭暗暗鄙夷。
剛認識張懷玉時那白衣勝雪的扮相,那不染煙塵的形象,沒想到那濃眉大眼的居然是個大嘴巴,自己來長安這件事她逢人便,人設全崩了。
李十二娘歎道:“張懷玉是個好姑娘,但你父母對她影響太深,好好的韶華青春,全活在你父母的影子裏,可憐亦可惜,行俠仗義固然是為了人間公道,但無須為了行俠仗義而活著,你父母當年也是遊戲風塵的俠侶,除了行俠仗義,他們還做了很多事,活得很精彩,一生不負‘豪俠’二字,他們才叫真正的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