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康城西南,陵陽門外右禦街,背靠秦淮河畔有一棟裝飾豪華,氣勢恢宏巍峨的五層高酒樓,為建康城第一名樓孫楚酒樓。相傳為前朝太守孫楚常在此樓大宴賓客,留連忘歸,酒樓東家遂將此樓更名為孫楚酒樓,從此譽滿京都。
這日近隅中,大約是早朝方散之時,酒樓一層內東、症西三處大堂上人滿為患,食客擠儕一堂分案相圍而坐,推杯換盞,不時有店夥計端著托盤穿花蝴蝶般行走其間,有的圍席間還有侍酒女郎相陪,賭是熱鬧非凡。
東、中二堂多為高官顯貴,富商大賈圍坐,西堂之“西”字不為時人所喜,故而是最廉價的席位,且不分案,有的以十二隻方枰圍著一隻長形大方案,依此有八枰、六枰、四枰、兩枰之席位。
而在臨街窗口後角落處,一個兩枰席位上,兩名身著黑色細麻布衣袍,頭戴普通平巾幘的食客相對而坐,低伏身形挨近了聲交談。其中一人正賀安平,另一人則是個瘦長黑臉,雙眉英挺的中年漢子。
“賀參軍!不是某不肯幫你,你側耳聽聽就知道了,這酒樓席間食客無不在談論江夏之戰全軍覆沒的之事,現在滿城一片嘩然,不但禁軍右衛和東宮五校將士家屬到軍府吵鬧,一些未歸的高官大將家人也四處打探,唯恐親人陣亡或被俘虜投效荊州,如此情勢,你讓某引你麵謁臨川王,就算某不惜犯險,恐怕臨川王也不敢見你啊!”
賀安平果真依言側耳聽了聽,又四下張望了幾眼,笑了笑道:“想當年,賀某與丁將軍兄弟效力於興平侯帳下,隨先帝於河津擺卻月陣大破索虜是何等快意,怎麼如今丁將軍位高權重,卻反倒畏首畏尾起來了?”
“賀參軍此言某不敢苟同,當年吾兄丁午是先帝帳前一幢主,某丁未也不過是一隊主,如今也還隻是越騎校尉,東宮宿衛而已,算得上什麼位高權重?你既隨豐城侯投了那位就不要回來,某沒把你供出去已是看在當年舊情,你萬勿再給丁某找麻煩。”
“好吧!這事容後再……”見丁未不願相助,賀安平低頭沉吟片刻,又道:“那某向你打聽幾件事,張太後和司馬皇後可還安好?那僭越偽主可已經完全掌握禁軍?檀道濟在不在京中?”
“她們都被拘在曜靈殿了,據是袁皇後的人監管,這勸你不要動什麼心思。至於禁軍,有到彥之為中領軍,王曇首為中護軍,劉遵考回朝複右衛將軍,段宏為左衛將軍,至於檀道濟,已授持節都督徐州、豫州、南兗州、南豫州等四州諸軍事,如此措置,你不會不明白的。”
賀安平不以為意的一笑道:“嗬嗬……看來是準備再大舉用兵了,若是江夏之前還有點懸。現在麼,某並不看好他們。”
“諸公所為,確實有欠妥當,之前隨那位出奔的冗從營、義徒營、臨江戍軍城的諸將士家屬皆被強遷至建康東南句容縣監管勞役,與流放人犯相差無異,令許多低層官員軍將頗為寒心,卻無人敢置一詞。而江夏一敗,卻是幾家歡喜幾家愁啊。”丁未頗有些感慨地。
賀安平頗為玩味地笑道:“嗬嗬……丁將軍明白人,朝中越敗,徐羨之、謝晦之流反倒越安全,否則他們怕是死無葬身之地,隻是……那新晉王司空怕是急了吧?”
“可不是麼,朝中就王氏子弟吵嚷得厲害,可蕭思話狼狽而歸,王華據殞於戰陣,但誰也沒看到。那程道惠已被下獄,此人這一劫躲不過去了。
賀安平正要再問些什麼,這時幾名頭戴籠冠,身著青袍的豎人居然進了西堂,丁未臉色一變,立即起身就要走。賀安平急道:“待謁臨川王,拜托了!”
丁未隻揮了揮手就急匆匆向後門走了,也不知是同意還是不同意,但賀安平一點都不擔心他會出賣自己,也隨後跟著出門。
此時建康宮內太極殿散朝不久,皇帝率群臣往城北玄武門外的宣武場檢閱諸軍,戴法興作為後宮中台侍禦監司帥、兼永巷帥本該隨駕,但惦記著昨日袁皇後的吩咐,便途中告退了回來,直往北宮門內宣融便殿外的通尹衙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