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漸漸微暗,董溪兩岸升起了一層薄霧,並漸有火把次第點燃照明。士兵們在成隊地打掃戰場,另有一些就在穀口處挖掘壕溝,砍伐來木料就地紮營。垣護之與賀安平等將領在遠處駐馬而立,掃視著士兵們忙碌,靜待宿營。
從南麵的段穀到北麵的董溪出口有十幾裏,沿途到處都有敵軍的人馬屍體,要清點出戰果,明至少都還要忙活一整,不過也能估算出粗略的數字。
賀安平麵上難掩疲憊之色,精神卻有些振奮,笑道:“這一日三處戰場,董城南之戰有明確的數目,尚不知段穀營寨如何,但此處騎兵走脫了三千五百騎左右,步兵有少量逃入山林,按算斬首與俘虜,共計應有一萬五千之數,繳獲還得明日再算。”
“是啊!可稱是少有的大捷,這個赫連助興頗為陰險,讓他逃了甚是可惜,不過其主力已失,上邽指日可下啊!”垣護之躊躇滿誌,想起此時還留在段穀戰場未曾趕來的陸萬斛,差點被赫連助興暗算,心中暗暗慶幸。
夜幕降臨,戰場仍清掃幹淨,到處還彌漫著一股血腥味,好在大營快完成了,主將的中軍大帳自是會先一步搭起,垣護之招呼一聲,與幾名將領打馬走向營地。
這時一隊傳令兵打馬跑過來,陸萬斛遠遠看見,便在轅門外等上一會兒,片刻後,五十餘騎近前翻身下馬,卻是來自駱穀城的班劍侍衛和中軍李德元、前軍陸萬斛的親從。
垣護之也未下馬,便問:“禦駕起行了嗎?可是有詔命?”
“非是詔命,不過陛下法駕大概到了倉泉,這是郭長史命我等送來一卷文書,附有李大將軍和陸都督的建議,二位將軍可斟酌而校”
侍衛將文書遞上,垣護之當即打開,但十月初的月亮出來得晚,夜裏光線有點暗,隻好下馬移步到轅門內的火把之下。這卷文書有點長,紙尾蓋有郭叔融的印鑒和西路軍主帥、前軍都督附議,垣護之看完,麵色微微一變。
“怎麼可能?西秦想要隴西,郭長史居然還答應了……如此一來,李大將軍要改變作戰計劃啊。”
垣護之完,將文書轉遞給一軍郎將沈文伯、六軍副將鍾離輔、賀安平等幾名主將和軍參謀,獨自沉吟,細細思索郭叔融此舉的用意。
“某覺得問題不大,何況李大將軍、陸都督已經批複明,這樣我們前軍不須理會隴西,繼續攻取略陽,進擊上邽,畢竟我們前軍已經到了秦州東部,李大將軍完全可以分兵而上,派騎兵從西縣北上,直往舊治冀縣,與西秦夾擊隴西駐軍,主力與前軍合擊上邽,能以更的代價達成戰略目的。”
垣護之看了賀安平一眼,連連點頭,有些感慨道:“起來,略陽臨渭縣,正是某之祖籍啊,如今隻怕已物是人非,可恨……可歎!”
“十五從軍征,八十始得歸,道逢鄉裏人,家中有阿誰……”賀安平不由吟起了那首漢樂府,頗有些同樣感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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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十月初八,關中西部渭水與鄭國渠平原上,籠罩著一層初冬淩晨常見的白霧,槐裏之西地勢平坦,原本得益於河渠灌溉,這裏良田數百裏,阡陌縱橫,村落裏聚成片,物產豐饒。
而今卻少見鄉裏,秋獲之時,仍是人煙稀少,頗為荒涼,隻在一些偏遠的塢堡周邊,才有旱地裏種有尚未成熟的粟穀和黍子,槐裏也是空剩其名,而無有人煙。
霧氣未曾散盡,能見度低,大軍不敢輕出,但雙方的偵騎探馬就沒這個顧忌,一大早就在渭北平原上四麵散開,來回刺探,你追我逐,廝殺不停,以便先一步搶占有利地形,給已方部伍爭取一個良好的布陣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