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戰事還沒善後,朝政也還要等郊祀之後才能著手,這些時日一切都隻能維持原狀,劉義符也不好表現得太過心急,與劉義慶和三位皇弟去後宮挨個拜見四位先嬪妃後,劉義慶去大司馬門外的尚書台,以協調朝政運轉,三位皇弟則打發去東宮聽講。
回到景陽閣,劉義符腦海裏還在回想著王修容大談當年王謐與先帝舊恩,雖得委婉,但為王氏求情的意味溢於言表,劉義符隻得含糊其辭地回應,王氏嫡支必得受到嚴懲,盡管王弘已經除去,首級已被賀安平送還裝斂入葬,可劉曠之並不願輕易善了。
這不僅是對皇族的冒犯,更是與謀逆、亂政多罪並列,底線必須堅持,如果這都能苟,劉義符以後在皇位上怎能坐得安穩。相對於王氏以王曇首、王球為主已率族人出逃,謝氏倒是沒有任何反應。
謝晦伏誅前,已有二女嫁劉義康,及長沙王劉義欣五弟新野侯劉義賓,那好三弟也就高高舉起,輕輕放下,沒繼續追責。
謝氏可是一個不輸於王氏的龐大家族,僅謝晦平輩兄弟就有二十人,還不算其他叔伯子侄,真要把其整個家族牽連上,劉義符都感覺難以下手,但隻追究謝晦一家,像王氏一樣與其宗族剝離,以後再勒令其部分還歸祖籍拆分,這就好辦多了。
反倒是徐涎之、傅亮、程道惠、刑安泰、潘盛等人都被族誅,有點欺軟怕硬,這些人實際上算是從犯,既已處決就不再過問,隻追查茅享、顏師伯等漏網之魚,逍遙法外者。
這些事情,劉義符是不會直接插手的,他開始召見鄭鮮之、江夷等重臣,逐步了解朝政,以及地方州郡事務,隻待荊州中府官員一到,便對朝堂人事來一次大換血。
因劉義慶的心心掛念,尤其是會稽長公主劉熊,這可是個一心講求家族人倫,不問是非極愛護犢子的長公主,其母是先帝元配臧愛親,在已出嫁的諸公主中可是地位最高的。
若這些近親一心護著好三弟,劉義符以後可就難辦了,下午申時劉義符召來牛默,讓他先安排侍衛便裝出城,沿途布防,再讓陳裨隨侍,乘坐一駕普通馬車悄悄地出城東建春門,順青溪河岸堤道出外籬門,特意避開了東郊皇族勳貴集居區。
燕雀湖是蔣山南麓的一處青溪河支流湖泊,早在前朝時,湖泊北岸依山處便修建有一座避署的燕雀宮,占地一百多畝,外有高牆接山臨湖半環繞,後芳林殿、中有清署殿,前有蓬萊殿,並有東西便殿,廊廡成片勾連,非常精致華麗。
這日氣陰沉著,還有點悶熱,劉義符到達湖畔宮門邊,遠遠就望見漢白玉雕欄的石橋延伸入湖心中的一座島,島上四周綠草成片,建有一座三層閣樓式的亭台,劉義隆顯是剛被知會,這會兒從石橋上快步迎了過來,身後跟著一隊監護他的軍士和兩名年輕宦者。
他一襲青色寬邊衽領長袍,腰係普通衣帶,寬邊大袖有一道道的折痕,還濺有很多水點,似是挽起過。頭上發髻還插著金簪,卻未戴冠,階下囚是不會有資格戴冠的,近前躬身一禮,麵色顯得很是坦然。
“未知皇兄前來,弟有失遠迎!”
尚思蜀否?劉義符倒背著雙手,很想問這麼一句,但他忍著了,隻是似笑非笑地伸手虛抬,語氣疏遠淡漠地問:“此處行宮可還舒適?吃用可有短缺?”
“並無……有勞皇兄惦念,一切都還好!”劉義隆抬起頭,側身指了指亭台,嘴角牽動擠出一絲微笑道:“弟閑著無事,正獨自垂釣,亭台內備有茶飲吃食,請皇兄到亭一敘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