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風的山凹處，行進了大半的明軍人馬正在休息，啃著幹糧喝酒暖身。
忽然，一陣馬蹄聲由遠及近，出去放哨的斥候折返回來，下馬後快步來到張晉麵前彙報道：“大人，前方看到了後金女真士卒人馬的行蹤。”
“有多少人？”張晉問道。
“從營地規模來推斷，不少於三百人。”
張晉琢磨道：“三百人？冰雪地的，女真派三百人來附近做什麼？”
他們走的是關寧錦防線，遼西走廊地形平坦之處，但這裏經過明軍多年豎壁清野的經營，關外居民要麼被遷到了關內，要麼就被女真人搶抓走，已經成了雙方之間的無人區。
女真大軍不可能來此打秋風搶糧食，他們麵對的隻有堅硬的堡壘城池。
大部分時間裏，女真對於關寧錦地區並沒有太多的想法，人馬幾乎不會出現在這一片地方，除非他們要發動攻勢，可大冬的實在不是一個好時機。
這時，旁邊有個士卒插嘴道：“大人，前些日子我聽朝廷要給錦州送糧草輜重，這些女真人該不會是衝著這個來的吧？”
“三百人就敢劫我大明的輜重，真不怕被沿途的堡壘明軍包圍斷了退路？即便他們能劫了運糧車隊，也絕對逃脫不了！”有人嗤之以鼻。
“若是這女真人可不止三百人呢，很可能對方隻是打前哨的隊伍。”有人道。
“真是這樣，我看咱們還是別惹為妙。”
這話一出，頓時贏得不少人的讚同。
張晉卻扭頭看向眾人，不容置疑地道：“別三百女真人，就算是三千、三萬又如何？難道你們忘了出發前我過的話了嗎，我們就是來送死的，殺一個夠本，殺兩個是賺，若能殺進後金都城盛京，也不枉大丈夫來世間走這一遭！
諸位弟兄都是與女真有血海深仇之人，若不能報仇雪恨，還有何顏麵苟活於世！他日死後，又如何去麵對自己慘死的父母親人！
我最後把話放這裏，現在想走的人盡管走，我不會強留，並且給你們一份手令，讓你們回到山海關也不會被視為逃兵。但如果你們選擇留下，就必須清楚這是一條不歸路，你們隻能死在衝鋒殺敵的路上！”
沉默了片刻，其中一個大胡子抹了把嘴邊的酒漬，裂嘴笑道：“他娘的，我老潘就是為了多殺幾個狗娘養的女真人，為村裏人報仇，我才不走！”
“對，就是看不慣上頭的總兵將領們總是縮在城裏不敢出戰，我才加入這次行動的。回去？等爺我死了之後，自然會回去！”
“幹他娘咧！當兵不殺敵，啥時候能升官？張大人，咱這回要是能活著回去，能給俺升幾級官爵，能當個哨官把總不？”
“這得看你砍了幾個女真士卒的腦袋，砍得越多，功勳越多，升官越大，不定當個守備、都司都沒問題！”
“俺也不要求升官多大，重要的是能有錢了奪取幾個媳婦，為俺老李家傳宗接代。”
一番話，引得眾人哄笑起來。
張晉見氣氛活躍了，便讓幾個百戶將自己的決定傳達給下屬的士卒。大約一炷香過後，百戶們前來彙報，三千士卒無一人離去，都願意跟女真死戰到底。
張晉對此很滿意，這就是為什麼選擇有仇者的原因，臨戰怯陣對己方士氣和氣勢影響很大，而他也沒有太大的本事去鼓舞這幫士卒，能省點力氣當然是最好的。
“傳令全軍，整備上馬，立刻出發！斥候前邊帶路！”
張晉站起身來，抖落一披風的細雪，一手拎著酒囊，一手提著馬槊朝自己的坐騎走去。
不一會兒，山凹處一匹精神抖擻的黑色戰馬躍蹄而出，馬蹄踏濺起地麵混雜著泥土的薄薄積雪，出了背風地迎麵就是夾雜雪花的呼嘯寒風！
冷入心魄，使人精神不由為之一振！
張晉與斥候一馬當先，身後陸陸續續跟出來許多紅底鐵甲，披風裹身的騎兵，在茫茫雪地裏彙聚成了一道氣勢昂然的洪流，朝著北邊席卷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