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龍在一個巷的暗角處停住腳步,他背靠暗角,抬眼去瞪比他高半個頭的鬼。
瞪到斯文鬼心虛不敢正視自己,才壓低聲音:“你要想清楚,算了吧這個事情不是能輕易出口的。我才十五歲,第一次闖蕩江湖,我會膽會害怕,可是我到現在還沒有臨陣退縮過。因為你們在我身邊看著,所以我覺得我不是一個人,不是在做無意義的事情。不管結果怎麼樣,哪怕像上一個,沒有活下來,可是他心願了了,事情做成了,他走的無怨無悔。算得上死而無憾。”
容龍又傷心又生氣,他:“不是每一個半死不活要死不死的人都會變成一忘皆空的鬼的。我統共就遇到你們兩個。你們肯定是有什麼心願未了有什麼大事未成才會生魂離體。”
“你現在是忘了,所以才會算了吧。如果你想起來了呢?你想起來兩時候就來不及了,你會不會死不瞑目啊?”
“你再想想,你這個模樣,撐死了也就而立之年吧,你的身體還在撐著一口氣拚命的活著,你的生魂在漫無目的的遊蕩,你遇到我的時候不知道我能看到你的樣子聽到你的聲音,你卻和我對話。我不知道你之前和多少人這樣話沒無視過。你數過嗎?”
斯文鬼依舊不去正視容龍:“生死有命富貴在,我縱然什麼都忘了,這句話我還記得。”他抬頭看了看,上升起了一輪月亮,低頭看了看地,容龍的身影藏在陰影裏,地上空空蕩蕩,他站在月光下,空對影。
容龍走出了陰影,月色籠在他的身上,他的青衣披上了一層華光,他的眼睛閃閃發亮,他的音色還帶著少年饒清朗:“可是你遇見我,我能看見你,這是不是命?是不是?”
斯文鬼喉頭哽住。
他做了鬼,流不出眼淚。
他若是個女鬼,此時此時早就那句用爛的話本裏的台詞了。可惜他不是,於是那什麼結草銜環做牛做馬的虛無的假的要死的來生許諾就爛在了肚子裏。
已經快宵禁了,街上隻剩下零零散散的人忙著收攤關門清掃門前路,那條巷是回悅來客棧的近路,沿路都是住家的圍牆,高高低低,月光被不一的圍牆切割成幾何的方塊,在路上呈現出明明滅滅的光影,容龍的少年心起,邊走邊用月光搭的格子玩起了跳房子,四周安靜,他們都不話,偶爾有被路過的腳步聲驚擾的犬吠,也打不碎這靜寂。
對於十五歲的容龍來,這是一條很普通的巷子,他後來走過南走過北,路過無數長長窄窄的巷,他穿過雨廊,下過坑,跨過獨木橋,蹬過梯,他無數次的在夜晚行走,見過滿如碎銀一般的星空,見過璀璨如鑽石的銀河。月亮還是個那個月亮,夜晚的時候依舊會降下黑幕。再也沒有一條巷子,讓他可以如今夜這般聞著犬吠人聲,少年般的跳房子,不會因為眼前的黑暗而悲傷,也不會因為轉角的光明而多過的驚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