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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龍從回到連城就開始在心頭吊著的那口氣,始終也沒有放下來過。
他以前聽書,聽到很多多愁善感的公子姐,總是喜歡見月垂淚,見花垂淚,見風垂淚......反正什麼都垂淚,什麼都茶不思飯不想。
最後呢,就‘鬱鬱而終’,或者‘憂思鬱結’,或者‘心血兩幹’.......
等等等等。
他聽不懂。
事後問書的老先生,這憂思,抑鬱,是什麼病?
書的老先生,這不是什麼病症,而是悶悶不樂。
容龍吃驚:“悶悶不樂就能死人?不是病是什麼?”
書的老先生被問的啞口無言,又不能被容龍真的看出來被問倒,老人家要麵子的呀。
於是就:“這人啊......奇怪的很,如果特別想死的話,就會死了。那書的主人公,就是難過,特別想死,然後就慢慢殺掉了自己。”
.......
容龍聽得睜大了眼睛。
難以置信。
“就光憂思一下啊?”
“可不就光憂思一下麼?”書的老先生趁機給了容龍一個腦瓜崩,“所以啊,後生,記得了,以後為難誰都別為難自己個,有什麼心事就要立刻出來。”
書的老先生瘦的就差不多算是一把骨頭了,可是骨頭崩人才疼的。
容龍疼的的眼淚汪汪的,:“......可是心事出來不一定有用。”
書的老先生早料到會有這樣的質問,他也想好了應對的話:“有沒有用這個難,但是一定痛快。”
......
書的老先生急著去酒鋪打酒,根本不想和孩子多拉呱半句。每一句話都算是在打發他。
他能聽不懂?
他能不識趣?
於是容龍就跑了。
那個時候的容龍在跑回家的路上越想越不對勁。
就半路拐了個彎,跑去師娘家裏。
師娘是個白發的老太太,胖,白,和氣的很。炒的黃豆特別好吃。還會把溪水裏捕來的魚曬成特別香的魚幹給私塾先生下酒吃。
容龍有的時候來私塾先生家裏,運氣好能順幾個魚幹解饞。
溪水裏不容易抓魚,魚幹於是也不多。都緊著先生下酒呢。
這一回也有魚幹。
師娘當時用院子的灶台煮晚飯,熱的很,日頭還沒落個齊全,暑氣還在,知了也嚎啕個沒完,吵得人浮躁。
當時容龍不敢浮躁。
怕死啊。
十二三歲的容龍,能懂鬱結是什麼呢?
他理所當然地就把鬱結兩個字理解成了心裏不痛快。
倒是也沒錯。
可是這心裏不痛快的方式多了去了。
生氣也會心裏不痛快;委屈心裏也會不痛快;包括熱,冷,肚子餓,吃太多,或者發現自己臉上今冒了個痘子,今夏的蓮蓬摘的沒往年的多......都會不痛快。都會噘嘴生氣。包括這回,盯著毒日頭走過來,還聽著沿路沒完沒聊知聊呱噪,不痛快的要命。
容龍以前不懂,不痛快就不痛快了,現在才知道,原來不痛快真的會要命啊.......
他哪兒敢繼續不痛快?
“......一派胡言。”老先生喝酒,嚼香噴噴的魚幹,大約是實在是美味佳肴的,好吃的老先生都眯了眼睛,“鬱結和生氣是兩碼事。你當人是河豚呢?能活活把自己氣死?”
容龍羞愧的低下頭,偷偷的嗅空氣裏魚幹的香味。
容龍偷偷:“我哪兒知道......我都不知道鬱結是什麼。”
容龍把剛剛和書先生的話了一遍。
也到了書先生否定的觀點。
這個觀點,又被老先生給否定了。
老先生:“心虛鬱結就是病。不然如何會死人?”
容龍又被嚇了一跳。
“是病啊?能有藥醫嗎?”
老先:“有,不過這藥啊......不是什麼藥材或者藥店能買到的。所謂心病還須心藥醫。複雜著呢........”
容龍還想緊跟著什麼,師娘正好往他手裏塞了一塊烤番薯。他的注意力立刻被烤番薯的香氣給引走了,最後那個時候的容龍還記得問的就是一個保證:“真的生氣不會死啊?”
老先生:“當然不會!你這輩子還能遇到一個氣死自己的啊?那是你的運氣!”
這是啥意思啊?
容龍咬一口紅薯,陷入沉思。
這沉思還沒陷到腳脖子呢,師娘就順口解了答案:“.......死老頭子,讓你少喝酒多吃菜,非不聽!這菜動過沒有?我看你就是想把我老婆子氣死,好留下你一個人清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