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亭。”
就在這時,好像有人靠了過來,正是睡在她上鋪的夏輕輕,“初亭,你還不去上課嗎?”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別難過了,我帶你一起,好嗎?”
宋初亭不說話。
“初亭,你不能一直這樣下去的,我們去上課吧,好不好?”
宋初亭:“……”
“算了算了,走吧。”
夏輕輕又勸了一會,可能是見她始終不說話,歎了口氣,離開了。
隨之整齊有序的腳步聲從走廊離開,宿舍裏終於徹底安靜下來,這次是死一般的寂靜,宋初亭按了一下鬧鍾上的時間,一道機械冷漠的女聲道——
北京時間2019年12.17日。
宋初亭的心猛的一緊,12.17日了,還有十三天。
最後的十三天了。
宋初亭有些躺不下去了,掌心都是汗水,她坐起來,雙腳在地上摩挲一會,找到拖鞋穿上。
她拿起床邊的盲杖,一遍一遍在宿舍裏來來回回地走,焦慮,擔憂,不安,迫切。
她很想出去,從這個宿舍出去,從這個學校出去,她想去再看父親一眼。
好想好想啊。
但是宋初亭知道,就算她能從這裏出去,也看不了,她甚至都不知道父親被關在哪裏,她也根本沒有辦法進去。
宋初亭在宿舍來回走到第十三遍的時候,聽見外麵傳來腳步聲。
她攥緊盲杖。
緊接著,哢噠一聲,門鎖被扭開,有人進來,舍管阿姨聲音尖厲,“宋初亭,怎麼還沒去上課?”
宋初亭握著盲杖,一動不動,也沒有說話。
她就是不想去上課,她來這裏三天了,無論校長,老師,怎麼勸,都不想去上課,也沒有心情沒有情緒去上這個破課。
“跟我過來吧,有人找你。”
宋初亭還沒反應過來,手肘突然被舍管阿姨的大手拉住了,“走吧,在外麵。”
宋初亭愣了兩秒,不知道是誰,猜想可能是老師,或者校長?教導主任?或者又要找她談話之類——宋初亭有些倦怠地下樓。
可是下到宿舍門口後,阿姨並沒有停,而是繼續往前,攙扶著宋初亭前進。
今天下了雪,地麵有些濕滑難走。
宋初亭在宿舍裏幾乎就沒出去過,她對操場並不熟悉,一步一步走得很緊張。
但是舍管阿姨語氣雖尖厲,扶著她卻格外小心,穩穩地往外。
“阿姨,我們到底去哪啊?誰找我啊?”
舍管阿姨說:“我也不知道,你們劉老師讓我把你送到校門口。”
宋初亭又問幾句,沒再說話了。
宿舍樓離校門口是有一段距離的,約摸十分鍾後,宋初亭上了一個小上坡,應該是到校門口,站定了。她聽見電子大門打開的聲音。
好冷啊。
一陣風吹過,宋初亭不禁抱緊手臂。
今天有小雪,這一路走來,宋初亭感覺自己頭頂落滿了細碎的雪花,慢慢融化,她伸手彈了彈。
“就是這了,小心,一個人能站穩吧?”
宋初亭點頭。
舍管阿姨說話換了個方向,問:“您好,是您給劉老師打的電話嗎?說找宋初亭對吧。”
宋初亭也很好奇,順著方向仰起頭。
“是的,謝謝您。”
這道聲音隨著風雪緩緩落入耳中。
低沉,沙啞,有著沙沙的渾厚質感。
有些熟悉。
宋初亭握著盲杖的手,卻猛的攥緊了,她下意識地往後退半步,臉色蒼白,說不出話。
“天冷,您先回去吧,我要跟她多談一會。”
男人又道。
“好的好的!也行,到時候打電話就行!”舍管阿姨說。
舍管阿姨腳步遠去了。
宋初亭站在風雪中,裹緊厚厚的大衣,另一隻縮在口袋裏的手還在發抖。過了幾秒,她感覺男人往前走了兩步,一股強烈的壓迫感籠罩著她。
宋初亭心跳得極快。
“宋小姐。”
男人語氣還算溫和,客氣,低下頭,淡淡的氣息落在她臉上。
宋初亭心一哆嗦,又往後退了一步,身體微微發抖。
她想到了天亮前的那個夢——
那雙狼一般銳利狠戾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