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遠一進門,就聽到那老式CD機裏傳來李叔同那首經典的《送別》:長亭外古道邊,芳草碧連天,問君此去幾時來,,來時莫徘徊, 天之崖,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人生難得是歡聚,惟有別離多
他明顯的定了定神,又回頭望了下,這是他的屋子沒錯啊,可是,房間裏怎麼會有聲音?而且還放著CD?是誰呢?
阿雅?隻有阿雅才會來他的房間,主要是嫌他亂,幫他收拾一下,像個管家婆似的的鍾點工。
阿雅第一次見到他的CD時很是驚歎,因為在這之前阿雅隻見過收錄機,放磁帶的那種,後來見過VCD,唯獨沒見過CD機。
他有不少的CD碟,但是他不聽,而碟片裝在包裏,阿雅偶爾過來幫他大掃除時會放歌聽,然後碟片會把順序搞亂。
而每每他回來,發現順序亂了,又調整回去,但是從來沒對阿雅說過,因為這部小小的CD機以及這些碟片,都是他心裏埋藏著的秘密,他不想對任何人訴說。
好在阿雅是草原的女子,性子直爽,也從來不去深究這些東西,隻是幫他把淩亂的家整理好,然後臨了免不了絮絮叨叨的嘮叨著,你也老大不小了,不要總是呆在我們這地方,該回城市去了,男人三十而立,你這馬上也奔三了,該成家立業了。
阿雅是鄭叔的女兒,比他小了三四歲,他六年前來時阿雅還是個愛笑的少女,整天騎著馬放牧,銀鈴般的歌聲能傳得很遠。
而今,六年過去了,阿雅已經是兩個孩子的母親,和她老公巴特爾經營著牧場,每年收成不錯,生活也特別富足。
隻是,這會兒已經是旁晚,阿雅應該在家做晚飯才對,那麼,又是誰呢?
莫名的,紀遠腦海裏浮現出一個久遠得身影。
可下一秒,他又深吸一口氣,即刻打消這個念頭,因為他知道,那根本不可能。
他的腳步遲緩下來,正猶豫著,可還是走到了臥室門口,門虛掩著,他輕輕的用手推開,然後,整個人呆在那裏。
他就那樣看著她,安靜的看著她,眼睛一眨也沒有眨,好似眨一下眼,她就會消失不見似的。
而他的心,卻像是被一隻大錘不斷的擊打著,擊打著,發出砰砰砰的聲響,那聲響越來越大,越來越急.
語嫣伸手,將CD機關了,悠揚的笛聲戛然而止,然後,她默默的注視著他。
他就立在那裏,恍如一株迎風挺拔的白楊樹,頂天立地。
她的鼻子漸漸的有些發酸,眼眶有刺痛傳來,視線逐漸模糊,她抬起衣袖,也不避他,就那樣擦著眼睛。
“你是怎麼找來的?”他低沉暗啞的嗓音有些發顫,抓住門框的手緊緊的,手背上青筋暴露。
她是怎麼來的?自然是一路上尋來的。
自從六年前和他機場一別後,她就再也沒見過他,而他的消息,也都是陸陸續續從同學嘴裏聽來的。
而下一學期開學,紀遠沒有再到B大上學,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聽說他辦理了自動退學,至於退學後的去向卻成迷,沒有人知道。
這些年,她沒有刻意去打聽過,她大二隻讀了上學期就轉到國外去讀書了,然後畢業回來就在濱城工作。
濱城距離北京太遠,留學回來後和以前的同學基本上不聯係,而紀遠,也成了久遠的記憶。
她以為她可以忘記,所以努力的工作,努力的接受家裏人的安排,和徐少恭交往,而徐少恭,也從來不曾在她麵前提起紀遠那個人。
她一直以為自己可以把曾經的一切埋藏在心底,她一直以為可以開始一段新的戀情,開啟一段新的生活,然後,把紀遠永遠的忘記。
直到和徐少恭婚期將近,她才恍然大悟,原來,她一直,高估了自己。
其實,那個人一直在心底,從來不曾忘記,也從來沒有遠去,夜深人靜時,他總是那麼清晰的出現在她的夢中。
六年前的機場,他對她說:“易語嫣,後會無期!”
可是,她不想後會無期,她隻想再看他一眼,隻是一眼,這一生,就了無遺憾。
所以,她假借去貝加爾湖旅遊之名,一路北上,走了多少路,問了多少人,翻山越嶺,爬山涉水,最後,終於來到了他所在的這片牧場。
易語嫣提上自己的手袋,看著站在門口的紀遠:“我該走了。”
她隻是想看他一眼,而今看到了,心滿意足,她得回去了。
“不要走!”他抬手抓住了她的手,低眸注視著她,有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可是,他又不願意就這樣讓她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