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已是夏日光景,寅時眼見東方將白,地間雖然朦朦朧朧的仍被夜色籠罩,但此時便似是漸漸便要被褪去的黑色輕紗。夜幕間萬懼寂,但空中的星星漸漸變得稀落起來。已用不了多久,第一縷眼光便要穿透雲層,意圖趁夜襲營的兵馬,也將暴露在白晝的光景下而無所遁形......
趙家兄弟三缺中,每每主要負責親自引軍廝殺的趙昶選擇在這個時候奇襲反軍營寨,自然也有著他的見解與用意。自古以來,守城一方調撥兵馬出城襲營不是什麼稀罕事,趙昶想得出來,城外指揮大軍攻城的將領當然也預料得到。
選擇子時、醜時等午夜過後的時間段奇襲固然最為合適,但賊眾大軍以兵力上的優勢輪番值守,反而也很難達到出其不意、攻其不備的效果。可寅時時分,其它部曲睡意猶濃,也仍能憑借夜幕的掩護,輪班值守的反軍以為新的一安穩到來,往往在這個時候也最是疏忽大意.....
暫由趙麓、趙霖兩個侄兒接管督軍城防事務,趙昶身披戎裝勁甲,又擎起他善使的馬槊翻身躍上坐騎。雖已過壯年,可他挺直了腰板誓師動員,風拂動他胸前長髯微微飄蕩,那股儀姿身體仍煞是威嚴勇猛。
李衢這邊,由於張虎中箭負傷、解青又不善騎戰,也仍是由他與王彥章、安仁義所構成這些時日多少陣交鋒下來大殺四方的三人組合。與趙昶一並精心挑選了所部一千名最是驍勇善戰的甲士。
而李衢與王彥章、安仁義兩人相互對視,他們眼中非但都緩緩泛起一陣戰意與殺氣。彼此頷首示意,信任有加,這些時日下來也早已建立起戰場上相互照應血戰的過命交情......
隨著趙昶緩緩提起馬槊,環視向一眾與他要出城奇襲的唐軍將士,忽的奮聲下令。李衢等一眾銳騎齊聲低喝,也都催馬隨著趙昶要駛出緩緩被打開的宛丘城門......
反觀黃巢反軍這邊,非但每日輪番向城郭發動猛烈的攻勢,也早意識到宛丘城絕非以往大軍所過之處望風披靡的尋常州府,的確是難啃的硬骨頭,不磨耗個許久時日無法打破。這一個月的時間裏,也隻得挖掘戰壕、伐木堆土,築起了寨牆,設下鹿角拒馬,打樁架起營帳,做好了長期圍攻城郭的準備。
卻在黃巢麵前又立下軍令狀,主管先頭攻城軍務的反軍大將王播,在這段時日一直處於心急火燎的煎熬當鄭
如今其他同僚將領各自領命,負責掃清陳州宛丘的外圍州縣,魔爪張得逐漸擴大,當真是挖地三尺,磨刀霍霍向周圍州府的百姓,以支撐保正糧秣供應。每日攻城的進度,個中壓力自然也全由先前已惹得黃巢大發雷霆之怒的王播來承受。
人被逼到了份上,黃巢早晚要找自己算清楚督戰不力的帳,王播當然也不會教他麾下的將官好過。這一個月的時日下來大帳前人頭滾滾,先後有五六員將官,乃至數百麵對宛丘箭雨弩矢、滾水金汁驚懼不前的兵卒先後被論罪處斬。王播被逼迫得愈發暴戾心焦,也隻得親自乒前陣威逼喝令眾多軍卒前去填命攻城。
然而兵馬再是勢眾,宛丘城防依然被把守的嚴嚴實實,連番發起猛攻還是也不得寸進,反而又丟下許多具屍體。而王播也被一支箭簇射中肩頭,隻得從陣前退了下來,匆匆的召喚強擄來的郎中胡亂診治包紮了傷口了事......
無能狂怒過後,終日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的王播本來夜不能寐,這些時日本已耗費了大半的精力,直到醜時二刻才沉沉睡去。磨熬的時日一久,好不容易睡去便與昏死過去沒什麼兩樣,到眼下而至,王播所處的大帳之內,也已是鼾聲如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