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話說,立秋不立秋,還有一月好熱頭。這是民間對形容“秋老虎”最廣泛的俗語。八月份與九月份的時候,天氣回暖,便會變的極熱,偏偏小城裏缺水,吃水的話,總得去城外的一處泉眼挑。
泉眼在小城的東方,出了城門,離小城有大概三四裏地的樣子,因為吃水本就困難,所以家裏飼養著牲畜的人家,出了下地幹活,根本舍不得動用牲口去拉水。所以,大多數人都是自己去挑,一趟一擔水,一擔挑兩桶,夠一家三口吃一天。
少年姓陳,名扶搖,父母雙亡,十一二歲的樣子,此時正挑著一擔水在路上走著。他這一擔水與別人的不同,別人都是兩大桶,他的卻是一個又一個的小竹筒,這邊十個,那邊十個,還被加上了蓋子,防止水灑出來。
少年沒走平常人們走的大路,他從山裏走小路隻用走三裏地就能回城裏去,大路需要四裏,還要多上個百來步。太陽很毒,還好山裏長著參天大樹,枝葉茂盛,可以為少年郎遮擋住好些陽光。陳扶搖走的大汗淋漓,身上穿著的衣服已經被汗水浸濕了,他的額頭上不斷冒出水珠,接著順著黝黑的臉龐滾落下來。少年嘴上不說,但是很心疼,流下的汗水都是自己一擔擔挑的水,一口口鹽吃進肚子才變出來的,這變成汗水,豈不是把那些水,鹽都流走了?
少年想歇一會兒,但是想了想,還是咬咬牙,不歇息了,接著向前走。爭取在天黑之前在多挑兩趟,這能多掙些錢。
小城很小,小到隻有百來戶人家,小到城牆都是土做的,小到連喝水,都得去四裏地以外去挑。並不是所有的城都這樣小,隻不過是因為小城太偏僻,太窮的原因,外麵的人根本不會來小城裏。
少年走了很長時間,終於走到了小城的城門前,說是城門,已經很誇張了,其實就是一個土門,兩邊是泥牆,也是用泥土做的頂,靠城外的那麵,還刻著三個大字,歪歪扭扭的,陳扶搖聽別人說,這三個字好像念做奉仙郡,城門口經常有一個邋裏邋遢的漢子,在那兒拿個張椅子坐著,腰上挎了一柄黝黑的木劍,這是小城裏的捕快,姓李,光棍一個,卻總天天色眯眯的的看著來往的女人們,於是,他被女人們蓋了頂叫光棍李的大帽子。陳扶搖很好奇,男人當捕快,但是那把木劍真的有用嗎?
光棍李看見陳扶搖走進來,吃下手中磕的瓜子,對著少年道“陳扶搖,你今兒個上午已經挑了四趟了,你再這樣下去,遲早要累出病的。到時候,可是吃著藥,花著錢嘍!”
陳扶搖聽到花錢的時候,嘴角一咧“怎麼會呢,我越幹活身體越強壯,怎麼會生病。”少年自己都沒怎麼注意,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光棍李看到陳扶搖臉色不好看,就隨口道:
“陳扶搖,你家惡魚巷的那個大娘剛才還找你呢。”
“嗯?李奶奶來找過我?”
“是啊,那大娘好像說她的菜長好了,自己家留些,還剩點,說是送給你。”
少年說了一聲知道啦,便撒腳就跑,他得先去把水送了,再回惡魚巷去。
陳扶搖給四家家送水,上午送兩家,下午送兩家,這一家是李家,男主人是個瘦瘦高高的男人,看起來很書生氣,他的老婆與他恰恰相反,人長的很平常,但是脾氣卻不是一般的潑辣,小城裏沒有人吵架可以吵過她的。
少年氣喘籲籲的跑到李家門前,剛準備敲門,李家的門便被打開了,木門吱呀呀的響,在兩扇門縫之間,鑽出一個腦袋。
“陳扶搖,我在院子就聽到你竹筒劈裏啪啦的聲音了。”
“嗯”
少年應了一聲,打開門,繞開那個站在門口的孩子,走到李家放在院子中央的兩個大水缸前,他掀開了蓋子。
“陳扶搖,你今天回來的時候,外麵有發生什麼事嗎?”
“沒有。”
少年低著頭,把竹筒裏的水挨個兒倒入缸中。
“陳扶搖!”
小孩子的聲音忽然放大,如一顆春雷般在少年的耳邊炸開。
“怎麼了?李冬。”
少年今天第一次叫這個孩子的名字。
李冬突然覺得陳扶搖好像生氣了,就像隻蔫了的小貓,小聲說,
“沒什麼,陳扶搖,你嫌我煩嗎?”
“沒有。”
少年還有事情要做啊,李冬不在說話了,坐在院子裏的小板凳上,自己玩弄著衣角,頭發上的衝天辮好像也跟著主人一起蔫了,孩子看起來孤苦伶仃。陳扶搖沒有說話,他很快把水全倒入缸中了,便打算離開。
“李冬,我走了,替我向李叔李嬸問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