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已急不可待,還沒坐穩,就拿筷子搛了一塊丟進嘴裏。
“阿姐,你說有趣不?方才來了個賣畫的。”我享了口福,又笑嘻嘻地向阿姐道。
“賣畫怎麼會賣到我們家了。我們隻是做些珍寶首飾的生意,又不是什麼達官顯貴,風雅文士。”
“那女人可真是怪呢。”思緒一經牽動,就如向陽的花木,囂張地生長出七椏八杈,氣焰愈甚,連自己都遏製不住。
“你若嫌奇怪,不必搭理便是了。”隻聽阿姐淡淡道,“已經搬遷了六七回,希望在這兒你能夠好好過。”
這話聽得我心底一酸,這些年來,每到一個地方,不出半年,阿姐與我就難免遭到街坊鄰居的白眼。
“怎的不吃了?”阿姐推了推我。
我連忙收斂了思緒,狠狠扒了幾口飯。
卻又聽她道:“但願借這帝王之城的紫氣能夠讓那些東西消停一些。最後,還是回到這兒了。”
我著實不懂她的意思,也不懂她這個人。
“有時我想,如果我看不到該多好。”我說著,心底就是一陣失落,“我並沒有說謊,可那時大家都不相信我……”
“真的那麼厭惡彼岸的生靈嗎?”阿姐放下碗筷,我才發現她竟一口都沒吃。
“上一個人已經死了。”她就像是陷入了某種令我難以觸及的夢境,朱唇邊滑出迷離的語句,“上一個守望彼岸與現世,溝通此岸和異界的人已經死了。可他卻是第一個……如此安然地接受命運的人。”
“這個時代,當真是人鬼並行的時代,也是最後一個神鬼妖魔可以並存的時代。”不知為什麼,阿姐的聲音透著隱憂,“不管看得見,看不見,阿姐都和你在一起。不論那些東西是友善的,邪惡的,阿姐都會守著你。終有一天你會看到,那些東西也和我們一樣,甚至比我們活的更加絕望。”
可我並不絕望,即便自幼就因為看得見來自異界的生靈亡魂而遭人鄙棄,甚至被當成喜愛說謊的壞孩子,可我一點都沒有絕望。因為,我還有阿姐啊,和我一樣看得到鬼魅的阿姐,不管在外我怎樣被那些不信我的孩子欺淩,她都會找到我,牽著我的手,帶我回家。
或許絕望的是阿姐,可我卻不知道她為什麼要絕望,這遠不是一個十二歲的孩子所能理解的。
因此,我不再去想。
夜色用最濃重的色彩和最遼闊的靜默吞噬了蒼生的苦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