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嘉佑三年,荊湖南路。
紅日西斜,荒草掛斜陽。
災年。
餓。
陳遠生趴在地上,荒草穿過耳丫,掩住他的身形。他很餓,餓的沒有半分力氣,連爬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寨,寨主,就咱們這樣,下山都沒勁兒,就算有商隊過來,咱們也攔不住啊。”趴在陳遠生身旁的王二聲音輕微、磕巴地道,“要不咱們吃土吧。這我認得,觀音土,吃了就不餓了。”
“吃土?你想死?”陳遠生歪過頭,衝著已經餓的有些浮腫的王二咬牙切齒道,“有我在,你們一個都別想死。
吃!找吃的!
虎子,你去看咱們下的套子,套住東西沒。
福通,你繼續找耗子洞,找到了把洞裏的耗子和糧食都逮住。
魚,峰子,你們倆去挑水燒水。
許江,你帶著剩下的弟兄挖草根,挖野菜,撿樹枝。
一個時辰後,太陽落山前,無論收獲如何,都回山寨集合。
有我在,你們一個都別想死!”
嘶吼用掉了陳遠生全部的力氣,力竭的他,勉強翻過身,聞著泥土的腥味,透過雜草看著掛在山邊的落日殘陽,臉上寫滿了不甘。
他叫陳遠生,是個穿越者,生於千年之後,有家山寨工廠。
莫名的,他穿越了,穿越到了一千年前。成了名副其實的山寨寨主。
聲色犬馬?大碗喝酒?大塊吃肉?
別想了,山寨種田為主,尋常年份尚且勉強溫飽,遇到今年這樣的災年,填飽肚子都很成問題。
算了,不想那麼多了,收集食物要緊。
休息了一會的陳遠生,稍微恢複了些氣力,他胳膊支著地麵翻身爬起,目光掠過土地,尋找任何能吃的食材。
色漸暗,有氣無力的寨民,聚在一起盤點收獲。
虎子套住了一隻山雞,福通找到了三斤雜糧,活捉了五隻耗子,魚和峰子挑了兩大水缸的水,許江和剩下的兄弟們收集了一堆草根野菜。
陳遠生將手裏的野菜放下,歎了口氣,這些食物看似不少,但分到十個人頭上,就不多了。
生火,燒水,做飯。
不像現代都市夜晚霓虹燈長明,陳遠生現在所在的地界,除了山寨的這處火光,方圓一裏之內,再也沒有半分火光。
“虎子,這是你的,福通,你的……”陳遠生分配著食物,木質的飯勺,把柴火燒成的雜糧米飯,從陶甕裏搖出來,放在土陶碗裏,遞給他們兩個人。
虎子接過陶琬,福通沒接,他正拿著一把烏七八黑看不出本來顏色的破舊刀,給他抓的那幾隻老鼠開膛破肚。
這是門技術活,不能分心,不是把那點可憐的老鼠肉弄出來就行。還要確保老鼠皮的完整,內髒的完整。
整個過程,如果放在人類身上,那就是滅絕人性的酷刑。剝皮抽筋,殘忍至極。不過,現在隻是老鼠而已,人都難活下去了,誰還在乎老鼠呢。
“福通,先別處理了,吃飯,你這活精細,急不來。先吃飯,別餓壞身子了”陳遠生道。
“好。”福通寡言少語的福通應道。他放下手中的老鼠屍體就要端碗拿筷子。
陳遠生看著他沾滿鮮血的雙手道,“福通你先用溫水洗下手,這樣吃飯不衛生。”
衛生,對於山寨裏的人來,都不熟悉,都挺陌生。是少寨主陳遠生提出來的詞彙。
雖然是新詞,山寨裏的人並不奇怪。因為,整個山寨,包括已經死去的老寨主在內,就陳遠生一個人識字。他從書裏看了什麼新名詞,出來一點都不會讓人感覺意外。
“是。”福通用半個葫蘆割成的瓢,舀了一些開水,混合水缸裏的涼水,默默地洗手。
陳遠生給每一個人盛飯,都盛完之後,才端起自己的碗,“大家都吃吧。今運氣不錯,捉住一隻野雞,幾隻耗子,難得開葷,大家快吃吧。”
氣氛壓抑,除了陳遠生,別人都沒話,大家都默默地在吃飯。
不知名的野獸,在不遠處咆哮。
陳遠生看大家都吃了,自己也開始吃。剛剛他一直在強撐,他也很餓,如同別人一樣餓,餓的不想話。但如果連他都不話鼓勁,那這個團體的命運,就真的堪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