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
榮王妃深知這個道理。他是君,若非要為難自己,那也隻能受著。他的話語雖是脅迫,但至少此時還是和顏悅色的。
“好吧,那臣婦就恭敬不如從命,就陪陛下手談幾局。”榮王妃謙和恭敬,讓人抓不出任何錯處。她掀起裙擺跪坐在皇帝的對麵,這才執起黑子落下。
皇帝望著她仍是韶華的容顏,挪不開眼。榮王妃察覺,便出言提醒他道:“該陛下了。”
一經提醒,他立即收回了目光,將注意力放在了棋盤上。落下了白子,他才緩聲問道:“此番押糧,黎玨立功,王妃以為朕該如何獎賞他呢?”
麵對皇帝的試探,榮王妃神色不變,隻答:“那算是什麼功勞?不過是他身為臣子的分內之事罷了。”
“那怎麼行?本就該論功行賞的,更別紀武還特意上書表彰他,朕總不能寒了功臣的心。”皇帝正色道。
榮王妃又落下一子,不以為意道:“紀將軍雖上書表彰,可朝野上下彈劾他的也不在少數。依我看,不如功過相抵,就此作罷。陛下以為如何呢?”
皇帝執起白子,似笑非笑:“王妃當真這般認為嗎?朕本是打算,讓黎玨世襲榮王之位的。王妃若是替黎玨拒絕封賞,回頭他會不會怨你?”
他果然在試探自己!
榮王妃握著黑子,在等皇帝落子的同時,腦子裏已經想好了措辭,便搖頭道:“以他如今的才幹,當上了王爺也是德不配位。我替他拒絕,也是為了他好,他會理解的。”
“是嗎?”皇帝笑眯眯的。
榮王妃沒再應答,隻專注於棋盤之上。皇帝好整以暇,認真下了一會兒棋後,又是問她:
“王妃黎玨世襲榮王是德不配位,朕也看得出來,黎玨是個人才。如今外邦對大雍虎視眈眈,朝堂正是用人之際,黎玨當入朝堂曆練,為國家盡力,日後他也才好名正言順的承襲吧?”
榮王妃神色自若,反問皇帝:“他如今不是在工部任職嘛?陛下有用得到他的地方,隻管使喚便是。”
“朕的意思是,以黎玨的能力,他還可以做得更多。”
榮王妃便望著皇帝,“那孩子自己有主見,臣婦也管不了他太多。陛下若認為他未為朝廷盡力,直接叫他進宮,狠狠斥罵一頓便是。”
皇帝聽後擰了擰眉,他想要的回答可不止如此。落下白子後,皇帝吃掉了一片黑,才問:“朕有意讓黎玨進五城兵馬司任指揮使,王妃以為如何?”
“不如何。”榮王妃又是不假思索地拒絕了:“五城兵馬司指揮使雖然隻是正六品官,卻也手握兵權,乃是實職。許多皇子都還未有差事,黎玨憑什麼得此重職?”
“王妃是擔心黎玨得了實差,會被皇子妒忌,繼而招禍?”
榮王妃搖頭:“臣婦不是懷疑皇子們品性的意思。隻是黎玨乃是王府世子,兵權敏感,他該避嫌才是。”
皇帝雙眉微微蹙起:“王妃未免太過謹慎。朕隻是希望黎玨能人盡其才,王妃卻總是推三阻四。”
“陛下誤會了。”榮王妃解釋道:“無論陛下認為黎玨適合什麼職位,您都該與他才是。臣婦雖身為其母,卻也沒有替他做決定的道理。”
皇帝不悅:“行了,朕明白了。你話就是滴水不漏,與你交談忒費力。”
“是臣婦不是。”榮王妃語氣淡淡著致歉。
皇帝更是鬱悶了。致歉又什麼用,反正她也不會改。
兩人對弈著,很快就下完了兩局。她當真不善棋道,每次都是開局沒多久,就有潰敗之像了。
皇帝下著下著,覺得沒什麼意思:“你究竟真不會下棋,還是故意跟朕藏拙的?”
榮王妃無辜道:“臣婦真的不善棋道。亡夫在世之時,也嚐試過教臣婦下棋,奈何臣婦資愚鈍,怎麼都教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