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第五夏一點都不覺得,一公升的威士忌,是什麼不合常理的事情。
樓尚還是第一次見到呆萌的第五夏,不由自主地摸了摸樓夏的頭。
樓尚忽然理解,為什麼文學動不動就要給文藝一個摸頭殺。
蹂躪完樓夏的頭,樓尚才開始做詳盡的分析:
“就算再怎麼不敏感,也不可能喝不出工業酒精和自己釀的威士忌的區別,對吧?”
“殘存的酒,甲醇的含量很高,但工業酒精的破壞卻不是太明顯。”
“甲醇在嗅覺和味覺上的刺激性,沒有乙醇那麼明顯。”
“市麵上經常會出現的,那種沒有明顯氣味的三無酒精消毒液,多半都是甲醇偽裝的。”
“加入少量甲醇的酒,確實是不太容易分辨,但達到足以致死的計量,站在職業釀酒師的角度,是不太可能發現不了的。”
不懂酒、不愛酒、不喝酒的人,或許喝不太出來酒的優劣,反正不管什麼酒,隻要喝到嘴裏,都一樣是隻覺得刺激。
但是懂酒的人,哪怕和評酒師的水平相去甚遠,哪怕隻是普普通通的一個會喝酒的人,多半也都能分辨出自己愛喝的酒,是真的還是假的。
大部分的假酒,就算包裝好的時候看不出來,在喝第一口的時候,也能感覺得出來。
韋斯特伍德的一家九口,總不也不可能每一個都像樓夏一樣,擁有極不發達的味蕾,和隨隨便便就過一公升的酒量。
樓尚的分析,震驚地樓夏直接飆了英文:“我的哥哥,你想要告訴我的,是這個橡木桶裏麵的甲醇,是在韋斯特伍德先生一家死後,才被添加的,對嗎?這也就意味著,這桶威士忌,並不是韋斯特伍德一家甲醇中毒致死的元凶?”
樓尚用英文回敬:“我的妹妹,我想,你明白了我的意思。”
一件關係到九口人的滅門慘案,因為出現了“我的哥哥”和“我的妹妹”,乍聽起來都沒有那麼沉重了。
但也隻是乍聽起來。
樓尚等著樓夏的進一步反應。
樓夏卻在短暫的震驚過後,就回到了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狀態。
她,第五夏,連耶羅尼米斯留下的酒廠,都沒有想著要繼承。
這樣的第五夏,和韋斯特伍德一家又能夠扯上什麼關係?
別說是三十七年之前的命案,就算是近在眼前的,也不一定能夠引起第五夏的興趣。
樓尚卻用緊隨其後的一個問題,刷新了樓夏的認知:“妹妹……還有沒有印象,媽媽……當時……是怎麼過世的?”
樓尚問的有些猶豫,他並不想揭開讓樓夏血肉模糊的傷口。
但韋斯特伍德一家的非正常死亡,很難不讓人聯想到第五綺雯的忽然去世。
“媽……媽?”樓夏仍然有些不太習慣這個稱謂。
關於媽媽的記憶,太過殘酷和血淋淋。
哥哥已經回到了第五夏的世界,但媽媽還沒有。
樓夏被樓尚的問題給嚇到了,她有點不知道要怎麼回答。
就算有照片為證,在靈魂深處連著否認了十八年,連著做了十八年沒有媽媽的小孩,怎麼可能記得什麼第五綺雯當時是怎麼過世的?
問的時候,樓尚也不是沒有猶豫,但說到了致死元凶,還是話趕話地說到了媽媽的死。
有些話,沒說出口的時候壓都壓不住,一說出去,就後悔不已。
樓尚走到了樓夏的身邊,笑著在愣神狀態的樓夏麵前揮了揮手:“妹妹不是還有另外一個文件,要扔給哥哥看的嗎?”
大師的笑容,很罕見也很治愈。
第五夏的思緒,也跟著樓尚的笑容,從四歲那年的慘劇收了回去。
耶羅尼米斯想過要放進遺囑最終又拿出來的最後一份文件,是一份十八年前的判決書。
判定蘇格蘭威士忌協會和耶羅尼米斯在三十七年前簽訂的那個合約是違法的,因而也是無效。
韋斯特伍德是以布倫施威格酒廠的名義申請的專利,不是他個人的專利。
耶羅尼米斯隻要繼承了布倫施威格酒廠,就擁有轉讓或者放棄專利的權利。
但他簽訂協議的時候,還沒有繼承酒廠。
當時都不擁有專利的人,也就不存在要不要放棄專利。
十九年之前,布倫施威格酒廠傳出要重啟的消息,多半也是因為這個原因。
判決書生效的時間,和第五綺雯死亡的時間,隻差了三天。
韋斯特伍德一家,死於拿到專利的那一天。
第五綺雯死於拿回專利的第三天。
這兩者要說沒有聯係,樓尚第一個不信。
原本是想借著一個新的文件岔開話題,沒曾想,就這麼把話題帶進了無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