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錡！”他沉聲道：“不管你心裏怎樣想的，現下必須把飯吃了，就算是硬塞，也要塞進肚子裏去！”一邊著，他從孫林手中搶過幹糧和碗，先不管三七二十一給他喉嚨裏倒湯，嗆得他直咳嗽，之後又把幹糧撕碎了向他嘴裏塞。
仍未回過神來的孫林下意識反抗，但這個壯漢力氣極大，孫林竟然掙脫不開，水和幹糧被他硬塞進去了，嗆得他更加劇烈地咳嗽起來。不過幹糧還是咽了下去。
“這就對了！不能不吃飯。明還要走一整的路，清早也沒東西吃，不等到晌午就得把你的肚子餓癟了！”壯漢笑著道。
也不知是因為幾塊幹糧下肚緩解了低血糖，還是因為壯漢的那幾句話，亦或者其他緣故，孫林感覺腦袋清醒了許多，剛才一直不能接受的事實忽然變得可以接受了。
早在剛剛從戰場上退下來的時候，他就祈求過老爺、閻王爺、太上老君、如來佛祖、主、濕婆大神等等所有他能想到的神仙，求滿神佛讓自己回到前世，回到那個和平且生活安逸的時代；但理所當然的，沒有任何一個神佛響應他的祈求，幾個時辰過去了，他仍然在這裏。
“既然現實已經無法改變，隻能試著接受了。”孫林低聲自言自語了一句。
“你甚底？”壯漢聽到他在話但沒聽清楚，又問道。
“大叔，”孫林，哦不，應當稱之為劉錡，出言道：“大叔，我現在腦袋還有點兒迷糊，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比如大叔你，我就迷迷糊糊記得家裏好像與你是舊識，但別的都記不清了。”
在一開始聽到他用“大叔”來稱呼自己時，壯漢臉色有些不好看，但在聽完他的話後麵色緩和下來。壯漢也不疑有他，笑道：“你這是被嚇傻了？過去的事都記不清了。那好，我就和你。”
“你總還記得自己姓甚名誰吧？”壯漢道。
“記得，我叫劉錡。”劉錡道。如果不是這位大叔剛才了這個名字，他還不知道‘自己’現在的名字。
“你記得自己的名字就好。那你也還記得老家是虢州弘農了。”壯漢這次沒等他回答，繼續道：“我先我自個吧。我叫張滸，今年四十，比你爹兩歲，和你爹劉潤開打是一塊長大的，關係極好，二十二年前一起征兵來了安西大都護府。”
“不過兩年後你爹受傷瘸了一條腿回了家，我也不知道該算是幸還是不幸，一直沒怎麼受過傷，就算受傷也是傷，所以就一直留在這兒。到了二十八歲眼瞅著回不去了，幹脆在一次打石國的時候搶了現在的婆娘回來，在嗢鹿州安了家，也生了幾個孩子，這次出征前你也見過；如果忘了樣子長相認不出來了，回去後再見就是。”
“你爹叫做劉潤開，”起劉錡他爹，張滸的話多了起來，絮絮叨叨地了不少劉錡父親劉潤開年輕時候的事，這才起劉錡。“你是你爹的三兒子，今年十九歲。去年朝廷從中原征召府兵填補安西大都護府的空缺，按照三丁抽一的規矩，就把你從老家抽了來。也是運氣好，把你也安排在了我值守的嗢鹿州做鎮兵，我正好能照顧你。”
他又了這一年發生的事情，最後道：“然後，就是高大都護點了鎮兵和幾個地方的城傍兵，又讓寧遠國和葛邏祿派兵助戰攻打石國。卻沒料想到石國不僅早有準備抵抗堅決，而且還和大食人勾結在了一起。大食人的兵打仗也厲害，咱們打了好幾也沒能打下怛邏斯城。”
“後來的事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大食人又來了援兵，又好像是葛邏祿人叛變或者逃走了，反正稀裏糊塗的就敗了，大軍潰逃了，一直逃到這裏。”
到這裏，張滸的聲音低沉起來。不算征召的番國之兵，這次安西軍出動了三萬人馬攻打怛羅斯，卻隻剩下幾千人，許多他熟悉的人都死在怛羅斯城外。一想到這些，張滸就非常傷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