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長煙無情:雲歸(1 / 2)

木葉稀,秋草肥,北霜落雁南飛。

煙嫋嫋,水微微,君忘我老馬蹄歸。

牧羊女輕輕甩著細鞭,拉開自家的圍欄,哼著一首不知幾歲時學會的短歌,趕著羊群出欄。羊咩咩叫著,幾隻剛出生的羊用幼嫩的角輕輕蹭著牧羊女藍色的布裙,她也伸出手摸摸羊的耳朵,看看自己的肚子,也不禁心頭滿是甜蜜。馬蹄聲起,她抬頭看了看,一個壯實的漢子騎著一匹紅馬從遠處飛奔而來,手裏揮舞著長長的馬杆。

快到帳門的時候,漢子勒繩下馬,從馬背上抱下一個麻布袋,興奮地跑到女子身邊,笑嗬嗬地道:“可蘭,你猜我帶回來了什麼?”

女子笑了一下,手中繼續梳著羊的毛,:“猜不到。”

漢子嘿嘿笑了一下,濃密的胡子得意地抖動了兩下,扯開包裹,露出一大卷羊毛,把旁邊的羊嚇了一跳,咩咩地跑開了。

女子驚喜地拿過包裹,笑了起來,但很快又一臉驚恐,慌張地把包裹包好,看看四周,壓低聲音問道:“哪來的啊?”

漢子摟住女子,道:“你放心,這都是咱附近幾個大帳的兄弟一點一點攢出來的,就算朝廷來收,少一點他也看不出來。兄弟們了,咱女真和蒙古的部落在契丹的地盤上過不容易,一定要抱成團,你身子虛,又懷了孩子,這點羊毛做成厚衣服,算是大家的一點心意。”

女子抱著這個的布袋,把頭埋進漢子的懷裏,身邊的紅馬正有滋有味地喝著水。

這漢子名叫唐括胡哲,女子叫做寶日欽可蘭,三年前兩人逃難來到這片草原後,結為夫妻,相依為命。此時正當乾統八年,是祚帝耶律延禧繼位第八個年頭,這耶律延禧窮奢極欲、昏聵無度,對於女真部落更是嚴加賦稅,每年秋牛羊肥美的時候,便要來征收納貢,征走牛羊、馬匹,留下來的東西還不足維持生計。

可蘭拉住胡哲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笑著:“衣服我來做,孩子的名字你可得起好,讓他將來成一個像你一樣頂立地的漢子。”

胡哲咧開嘴笑了笑,大手撓撓頭,:“我還想你生個像你一樣漂亮的女兒呢,我就教她騎馬,你教她跳舞彈琴,然後……”

話還沒完,胡哲突然站了起來,一把將可蘭護在身後,警覺地望向北方。可蘭有些莫名其妙,剛想問怎麼了,卻被胡哲捂了下嘴。胡哲邊揚起鞭子,將羊群趕回了欄裏,拉著可蘭回到帳裏,拉下帳簾,隻留一條縫,蹲在旁邊向外看著。

漸漸地,遠處傳來了隆隆的聲音,好像是一群馬隊跑了過來。可蘭心裏有點害怕,雙手緊緊抓住胡哲的胳膊。

“會不會是官兵來收納貢了?”

胡哲回頭看看,衝她笑了一下,將耳朵貼在地上細細地聽,馬蹄聲越來越近了,並漸漸有了嘈雜的人聲,忽然胡哲抬起了頭,拔出了腰間的短刀,對可蘭:“你快藏起來,我聽著有刀槍的聲音。”

可蘭心中一顫,手裏抱得更緊了,心想若是遼兵前來強邪打女真”,和部落起了衝突,今日怕是難逃一劫了。正這樣想著,那馬蹄之聲卻戛然而止,變得毫無聲息。

二人疑惑,不知道出了什麼變故,但沒有官兵來到,總歸不是一件壞事。胡哲將帳簾拉開,看了一圈,無事發生,也沒有兵馬走過的痕跡。便笑了笑,對可蘭:“可能就隻是路過吧,官兵在打馬匪……”話未完,可蘭卻嚇了一跳似地指著外麵:“你看,有人!”

胡哲回過頭,看著遠遠地走來一人一馬。時下七月已過,正是北地秋,那人卻隻穿著一身薄薄的黑衣,外麵罩著一件鎖甲,背後背著一件長長的東西,用羊皮隨意地包裹著,頭上戴著一頂鐵盔,頂上的白翎已經斷了,在馬背上似乎坐立不穩。那匹黑馬也極瘦,走起路來跌跌撞撞,好像隨時都會倒下。

二人屏住呼吸,心想可能是逃兵,走過去就沒事了,卻沒想到這人走到帳前,停頓了一下,隨即下馬,黑馬如釋重負一般,轟然躺倒。那人無奈地搖搖頭,四處張望著,目光落在了胡哲的那匹紅馬身上。

那人走到紅馬身邊,向帳裏張望著,問:“有人在嗎?”卻無人回應。猶豫了一下之後,解下腰間的布袋,從裏麵拿出一個的盒子,那在手心裏看了一會兒後,歎一口氣,將它輕輕地放在了羊圈的圍欄上,隨即就去解拴馬的韁繩。

胡哲原本想等這人走過算了,沒想到他卻要牽走自己的馬,頓時按捺不住,拿著短刀衝出了帳房,一躍而起,向著這饒肩膀上刺了過去,可蘭嚇得捂住了眼睛。

突然間刷刷兩聲響,隻聽見一個人重重地摔在霖上,短刀竟直直地飛入了帳鄭可蘭睜開眼睛一看,隻見那人不知何時手中拿了一把烏黑的長劍,劍尖已經頂在了胡哲的喉嚨上,胡哲仰麵倒在地上,半點也動彈不得。可蘭驚叫一聲,挺著肚子跑了出去,扶住胡哲,隻見他一臉痛苦,鮮血順著右手的手指滴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