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世忠和梁紅玉夫妻二人在這邊些閑話,此時的金軍營中可沒有這樣的閑心。那些軍醫、巫師、蒙古大夫們,隨軍從黃蕩剛撤離出來,腳都還沒站住,就全被召集到了兀術的偏帳鄭建康城中的醫館藥鋪,凡是身上沾點藥味的也都被帶了過去,一個一個地排著隊給斷樓看病,完顏翎和兀術則是寸步不離,焦急地在旁邊守著。
此時斷樓躺在船上,雙眼緊閉,口鼻卻是大張著,呼呼地喘著熱氣,渾身赤紅滾燙,額頭上半點汗也沒有,卻是氤氳著陣陣白氣。大夫們解開他的衣服,換了好幾次冷水擦拭,硬生生溫熱了四五桶井水,體溫仍然不見下降。那些醫生們來號脈,一個個都是眉頭緊鎖,直道怪哉,卻又不出個所以然來,開方抓藥什麼的更是無從談起。氣得兀術直跳腳,大罵一個個都是廢物。
一個白髯垂胸的老頭走上前對兀術道:“四殿下,不是草民等無能,隻是斷樓將軍這病實在是奇怪。我們幾人方才合計了一下,單就表象和脈象來看,自然是燥熱毒症無疑。若按照醫藥之理,連翹、苦參、白薇等可以解熱的藥材倒是都可用,隻是……”兀術道:“既然知道了怎麼治還隻是什麼!是不是這些藥很稀少?你告訴我在哪,我派人就是涯海角也能找到!”
那老大夫連忙擺擺手道:“不是不是,四殿下誤會了,這幾味都是再尋常不過的藥材,隨便哪家藥鋪都能買到。隻是斷樓將軍的熱毒程度之高,實在是我等平生所未見,若真就按照一般的處方,隻怕這用藥量也是極大。”兀術道:“大了又如何?你難道是怕我的鍋太煮不下嗎?”
老郎中道:“四殿下啊,這是藥三分毒,用得合適才能救人,用的不合適那就是要害饒啊。就這連翹,雖是最常用的清熱藥劑,人人都可服。可每次的用量也不過五錢,最多也不超過十錢,尚會使人皮生紅疹、六腑失調。若是要用這樣的藥來解斷樓將軍的熱毒,隻怕要用一斤也不止,還要配合其它寒性的藥物,到時候隻怕會導致腎水過寒、五髒俱損,更有性命之虞啊!”
完顏翎在一旁聽著,那顆心仿佛墜進了無底的冰窟,強撐著問道:“那大夫,就不能循序漸進,一點點地解毒嗎?”老郎中搖搖頭道:“這樣的用量,已經是我等斟酌過的了,再少怕是根本無效啊。”兀術暴跳如雷,罵道:“庸醫!都是庸醫!你們要是治不好我兄弟,一個也別想活著回去!”
這些醫生都是些平民,哪裏見過這等陣仗,全都嚇壞了,跪在地上苦苦哀求。那老郎中身後站著的一個年輕藥僮低頭想了想,和老郎中耳語了幾句。老郎中麵露驚訝,低聲問道:“你有把握嗎?”那藥僮點點頭,但又搖了搖頭,顯然是沒多大把握。老郎中歎口氣道:“也隻能試一試了。”高聲叫道:“四殿下暫且息怒,我這徒他或許能解斷樓將軍的毒。”
兀術和完顏翎抬起頭,似乎是抓住了一線希望,急道:“是誰?”那藥僮站了出來。兀術看他站著哆哆嗦嗦,心中又涼了半截,問道:“你師父都治不聊,你能治?”藥僮囁嚅道:“既然眾位名醫都不知道這是什麼,那人隻能鬥膽出一個藥方,若是不得用,還望四殿下恕罪。”兀術不耐煩道:“少廢話,要是不得用,我就砍了你!可你要是不,我現在就剁了你!”
藥僮諾諾應著,戰戰兢兢地寫下了一個方子,交給兀術。兀術接過來看了看,可他不懂醫理,便遞給身邊的一個軍醫,讓他看看可不可校軍醫念道:“雲茯苓、淮山藥、白蓮子、廣陳皮、桂花……”念到這裏突然欲言又止,兀術道:“怎麼了?接著念啊。”那軍醫喏一聲接著道:“胡麻飯、薏米、蜂蜜,調膏夾餅,上屜蒸熟……”
還沒念完,兀術拍案而起道:“胡麻飯、蜂蜜,還要上屜蒸熟,你這是抓藥呢還是做飯呢?難不成是特意來戲弄我的?給我拖出去砍了!”藥僮連連告饒道:“四殿下容稟!四殿下容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