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鈞羨雙手一顫,掌中的船櫓丟了下來。完顏翎眼疾手快,一把撈住,佯裝無事,和斷樓繼續劃船。凝煙略帶責備地看了尹柳一眼,伸手輕輕拉了下她的衣裙。尹柳道:“凝煙姐,你拉我做什麼?”凝煙道:“啊,沒……沒什麼。”心想這位大姐還真是半點都不諳人情世事。
兩匹汗血馬從來都是在陸地上跑,原本正興奮地看著腳下的水波和湖中的倒影,似乎感覺到了這邊氣氛的尷尬,好奇地望了過來。
趙鈞羨茫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若是斷樓和完顏翎問,他大可置之不理。但現在是尹柳在問,卻不能佯裝沒聽見了。他一時覺得尹柳不該問,一時又覺得早就應該主動告訴她,心中躊躇,左右為難。
尹柳卻是渾然不覺,反而逮住凝煙,絮絮道:“凝煙姐,你一直都跟著趙伯母的,對吧?”
凝煙似是而非地點點頭。尹柳繼續道:“鈞羨哥哥從住在我家呢,他他娘是在外麵行俠仗義。可是我最了解鈞羨哥哥了,他最不會撒謊,一看就是在騙我,你可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嗎?”
凝煙有些為難,“這……這,我也不太清楚啊。”
“凝煙!”趙鈞羨霍然站了起來,表情有些不自然,“我的事情,你都清楚的,你來跟柳妹罷……我,我去和雪頂還有紫瞳一船,它們看起來有些害怕。”
雪頂和紫瞳,便是這兩匹汗血馬的名字。兩匹馬一公一母,公馬頂生一叢白鬃,母馬瞳色暗藏淡紫,故得此名。原本隻是斷樓和完顏翎取來玩的,但時間一長,大家也都習慣這麼叫了,連馬都自認其名,聞聲可動了。
趙鈞羨著,輕輕躍起,點著鐵鎖踏到了另一艘船上。的甲板立時顯得有些擁擠,兩匹馬有些不滿地噅噅兩聲。
尹柳奇怪道:“鈞羨哥哥怎麼了?”
凝煙心中暗道:“你方才還你最了解你的鈞羨哥哥,怎麼連他的這點心事都看不出來?不過也是,就算再了解,你終究沒有把他放在心上。”
遂開口道:“按,掌門和老夫人都對我恩重如山,原本不該妄言長輩的私事。但我覺得,掌門和老夫人之間……是沒有感情的。”
凝煙雖然已經離開了嵩山派,但稱呼習慣了並未改變。一邊著,一邊看向旁邊的趙鈞羨。他臉色微微有些難看,但好像並沒有讓她停下來的意思。
凝煙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繼續道:“老掌門是自由便在嵩陽書院求學的,恩師便是先代大儒程頤和程顥。掌門資聰穎,又勤奮好學,文韜武略無一不精,二十歲上的時候,便在江湖上掙下了陽劍的名聲。”
“趙老掌門的軼事,我也有所耳聞。”完顏翎忍不住插嘴,轉過身來加入了討論,“聽他和夫人相逢在杭州,英雄救美,喜結連理,伉儷情深。掌門為五嶽至尊,夫人為江湖俠女,一時也傳為武林美談……”
凝煙笑容中帶著一絲無奈:“美談再美,終究是用來談的。英雄美人,人們總希望有些可以與之相配故事。”搖搖頭道:“我也是偶爾聽老夫人的。當時,她是得月閣頭牌的弄簫才女,藝名春愁,一管紫竹簫如同春雨潤物,悄然澤芳,不知聽出了多少佳人淚。”
尹柳點點頭,道:“這個我是知道的,聽是杭州城中一個惡霸要強搶趙伯母。趙伯父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就此墜入情網,是不是啊,鈞羨哥哥?”
趙鈞羨好似沒聽見一樣,凝煙也隻是含混地點點頭:“老夫人是性情中人,她愛慕老掌門,便主動追求,其中具體情形已經不得而知,隻是那時雨愁婆婆是不樂意這門親事的。到得後來,老掌門也是成家的年紀,大概也覺得應該娶老夫人……”
“應該娶?什麼叫應該娶?”尹柳有些莫名其妙,凝煙卻自顧自地下去:“能夠嫁給心上人,老夫人一開始一定是很高心。但是老掌門成了掌門之後,忙於派中事務,習文練武,雖然在江湖上光有威名,然而和老夫人……老掌門似乎隻守夫妻之禮,卻無夫妻之……情。”
尹柳越聽越茫然,凝煙似乎陷入了回憶,徐徐道:“老夫人初時還耐得住,但她也是性情激烈之人,終究忍無可忍,便和老掌門吵架,可老掌門似乎連架都不願意和老夫人吵……”
“不吵架,那不是挺好的麼?”尹柳正想話,卻被完顏翎按住了手,示意她不要插嘴。
凝煙道:“老夫人一氣之下,便帶著剛出生的少掌門,偷偷離開了嵩山,在江湖上四處遊曆。就是在這期間,收留了我們姐妹四個,也和尹夫人結成了莫逆之交。老掌門倒是也派人隨身保護,但老夫人,除非老掌門親自來請她,否則她死都不會踏入嵩山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