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趕來的正是嶽家軍的水師戰船。嶽飛身穿紅袍鐵甲,頭戴金盔帥纓,背後的披風迎風獵獵作響,左按湛盧劍,右豎瀝泉槍,眼中射出兩道銳光,灼灼然不可逼視。聽見斷樓的呼喊之後,朗聲搖搖送音道:“飛營救來遲,請慕容老前輩恕罪!”
斷樓一邊答應,一邊更加仔細地看船頭的人影,見除了楊再興、嶽雲等一幹將領外。趙鈞羨和尹柳也站在兩邊,遠遠地看見斷樓,高胸連連揮手,嘴裏似乎在些什麼,不過相比嶽飛剛才喊話的清晰入耳,兩饒聲音就模糊了許多。旁邊還有一個人也在招手呐喊,雖然聽不清楚,但依稀可以分辨出是慕容雷。
慕容海原本有些不高興,暗想不知是誰把自己的真實身份,但聽見慕容雷的聲音之後,知道兒子平安無事,一顆懸著的心終於落了下來,也就不予計較了。
不用,雪頂這匹靈馬是獨自循著三饒蹤跡找了過來,又馱著慕容雷回到了趙鈞羨等饒所在地。楊幺本想借慕容雷拿住慕容海,不想百密一疏,讓慕容雷逃了去。幾人會合之後,立刻趕往嶽飛營中報信,楊幺最後賴以立足的水寨位置徹底暴露。
那邊,楊幺還在手忙腳亂地指揮解開鐵索連舟,聽見嶽飛水師的號炮,心中大驚。不過他畢竟身經百戰,總算還沉得住氣,拉著繩索站上桅杆,高聲喊道:“大家不要慌!宋軍戰船矮,不是我們車船的對手。吳衝,你快去營中整頓軍馬!張六,你帶人去對岸將剩下的散船都開過來!趙殺,你帶人快去夏誠將軍的水寨,讓他嚴加提防!”
話音未落,忽然西邊不遠處的拗口處一聲霹靂炸響,似乎是河決堤了一般,腳下的戰船都劇烈地晃動了起來。楊幺喝道:“怎麼回事?”剛剛才被派出去的張六慌慌張張地跑了過來,撲身跪下道:“王,不好了。對麵的堰堤突然塌掉了。出來了好多木筏、水草,咱們那邊的車船被堵住了,開……開不過來了。”
楊幺呆住了,堰堤怎麼會塌掉?又怎麼會衝出來什麼木筏水草?
忽然,楊幺哈哈大笑,心中一片澄明。他從桅杆上跳下來,大踏步走到船頭,見嶽家軍開在前麵的幾艘戰船已經衝到了不遠的地方。抬眼看過去,站在前麵的都是一些熟悉的麵孔:劉衡、金琮、劉詵、黃佐……
他們都曾經是自己的部將兄弟,被招降之後,便來搶自己的項上人頭了。
想到這裏,楊幺不禁抬頭遠眺,望著嶽飛。;另一邊,嶽飛似乎也在望著他。
過了一會兒,嶽飛理一理纓帽,回過身來,刷得一聲寶劍出鞘,昂然道:“兄弟們,叛軍的老巢就在眼前,正是要大家為國出力之時!請大家奮勇爭先,方不失男兒本色。記住,我們此次隻為破賊,不可濫殺,違令者斬!”呼聲雷動。
楊幺也轉過身來,將頭上的金盔摘下,係上一塊蛇紋紅巾,慨然道:“兄弟們,朝廷的狗腿子就在眼前,大家跟我一起拿起武器,殺!殺!殺!”
有沒有響應,楊幺已經聽不見了。他的眼前忽然走馬燈一般掠過許多場景:平淡而快樂的童年、抱著收租官吏的腿死去的父母、被丟下商船的染病水手兄弟,還有那個自己經常夢見的世界,都在向他慢慢走來……
“砰”的一聲,嶽家軍的數艘戰船直直地撞上了楊幺的連舟,而且形成了合圍之勢。早就急不可耐的嶽雲一聲大喝,帶領著手下八百背嵬軍,飛馬衝上了寬闊的連舟,楊再興、牛皋等人緊隨其後,混戰一觸即發,連趙鈞羨和尹柳都加入了進來。
慕容海看見,也興致大發,也不跟斷樓和完顏翎打招呼,徑直跳下水麵,翻身上了一艘戰船,轉眼就淹沒在了亂殺的軍陣之鄭
斷樓卻無心加入這場混戰,便和完顏翎劃著船漸漸遠去。身後的激撞聲、吆喝聲、馬蹄聲、喊殺聲、船沉聲、哀嚎聲、悲鳴聲,隨著距離的變遠卻越來越響,越來越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