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瀟瀟雨歇:夜(1 / 2)

斷樓沉默,似乎確無良策。莫尋梅道:“我去吧。”斷樓問道:“如何?”莫尋梅道:“今晚我去請周淳義喝酒,然後……”斷樓點頭道:“好,就這麼辦。”

他二人思路敏捷,周圍的人有些跟不上,都聽糊塗了。羊裘道:“少幫主,那周淳義已經投靠了秦檜,隻怕……”莫尋梅點點頭,說道:“這麼多年,他有恩於我,又為人不齒。是非恩怨,也該做個了結了。”眾丐聽說了,也不好再說些什麼了。

莫尋梅道:“既然如此,那就安排下去吧。羊幫主,你可帶丐幫弟子,先堵住大理寺,到了晚上再去大統領府接應。”眾人依言下去了。斷樓呆呆地站在原地,看著那玉簪,總覺內心隱隱不安。莫尋梅道:“怎麼了?”斷樓一恍惚,道:“沒什麼。”便跟著離開了。

風波舊亭,一瞬風雲散,寒鴉棲複驚,靜悄悄的,再無人跡。

大理寺,監牢。隗順推著一輛小車,打開了牢門。旁邊的守將問道:“隗順,這牢裏已經沒人了,你還要去給誰送飯?”隗順道:“哦,沒什麼,這裏麵清出來了,去收拾收拾。”守將答應一聲,也沒往心裏去。

此時的臨安城中,便是最不知政事的平民百姓,也感受到了一種不同尋常的緊張感。小商小販都收攤了,街上來來往往最多的是巡防營的士兵、禁軍的將士,連平時百姓半輩子也見不到一次的禦林軍都出動了,把守住街口的各個要道。

然而,這些士卒再多,似乎也沒有在街邊三五成群的叫花子多。臨安乃大宋都城,富庶非常,誰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這麼多叫花子。尤其是大理寺周圍幾條街道,幾乎隔幾步就有一兩個叫花子。大雨如注,這幫乞丐也不避雨,就這樣在街邊坐著,雖然衣衫破爛,臉麵汙濁,眼睛卻都如狼似虎,死死地盯著那扇朱門。

明天就是除夕了,整座臨安城卻被一朵壓抑的暗雲籠罩著,安靜得可怕。

傍晚,秦檜剛回到府中,秦熹便趕過來道:“父親,孩兒話都說盡了,那韓世忠就是不走,非要見您一麵。”秦檜皺皺眉頭,道:“請他到堂屋等我。”秦熹驚道:“父親,這……”秦檜擺擺手道:“韓世忠是識時務的人,不會把我怎麼樣的。”

秦熹無奈,隻好答應一聲,先行過去了。秦檜去偏廳換下了朝服,來到堂屋,見韓世忠也不披甲胄,穿著私服,須發皆張,老而彌威。秦檜輕輕一揖道:“韓將軍來,本相原該恭迎,怎奈公務纏身,讓將軍空等了,請勿見怪。”

韓世忠看著秦檜,緩緩站起來,走上前去,秦熹緊張地站在一邊,生怕他突然發作。韓世忠冷冷道:“別來這套假惺惺了,老夫是來問問你,你到底為什麼要殺嶽飛?”

秦檜兩腮嚼動,輕輕一笑道:“韓將軍倒是開門見山。”韓世忠道:“我等沙場武將,不懂什麼陰詭曲折,丞相大人見諒!”秦檜聽出諷刺,睥睨道:“將軍沒看到街上的告示嗎?”

韓世忠道:“告示可以騙人,卻不可以殺人!”

秦檜默然,坐在桌邊。仆人走上來,送上兩盞清茶。韓世忠不接。秦檜接過來,飲了一口,緩緩道:“嶽飛之子嶽雲,其與張憲書雖不明,然其事體莫須有。”

“莫須有?”韓世忠的眼中盡是殺氣。秦檜不以為意,徐徐道:“韓將軍,你是秦某的前輩,秦某在這裏可稱你一聲老帥。既是老帥,當與外麵那些愚民不同。這‘莫須有’三字是何意思,想必不用秦某多說。韓將軍征戰半生,難道就不想善始善終嗎?”

韓世忠攥緊了拳頭,悲憤道:“縱老夫苟且偷生,莫須有三字,何以服天下?”秦檜道:“皇上已有天下,又何必去服天下?”韓世忠仰天闔目,過了許久,終於拂袖而去。

秦熹上前,低聲道:“父親,時間到了,夜長夢多,您看……”秦檜點點頭,疲憊道:“你去辦吧,今晚可在城外住一晚,切莫回來。”秦熹知道秦檜是關心自己的安危,激動地點點頭道:“是,父親!”跪下磕了幾個頭,推門離開。

天外,悶雷。秦檜的妻子王氏走了出來,擔心道:“熹兒此去,不會有什麼危險吧?”秦檜搖搖頭,踱步到窗前,那粉牆上還留著一個月前王氏寫的字跡:伏虎容易縱虎難。看著外麵的天空,秦檜自言自語道:“這一場雨過後,大概什麼都被衝走了吧。”

冷風,冷雨。此時看著夜色的,還有嶽飛。在一旁,萬俟卨已經有些不耐煩了,接連催促道:“快點!”嶽飛並不睬他,隻是抬頭凝望著,尋覓著,無星、無月。

吱呀一聲,大統領府的門被輕輕推開,周淳義滿臉驚訝:“尋梅,你怎麼來了?”莫尋梅抱著一壺酒放在桌子上,笑道:“皇上過年,侍衛就不消停,咱倆今天提前把這年過了!”打開酒塞,滿室飄香,飄到巷道中,被一個一閃而過的人影衝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