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距離宿營地不遠坡上,六醜正在演武,在妖力修至第四章萬妖決後,他的周身發生了某些變化,一些原本熟悉的招式較之過去有了長足的進步,譬如曾經一躍七丈六分,可現在卻能達到九丈,須得勤加練習,方才能在戰鬥中無所遺漏。
這樣的動作,每天紮營時都在重複,經過這數十日持續不斷的演武,六醜已經重新熟悉了增加的一切……
寅虎默默的守在六醜身畔,冥思修習著自己的的妖術,在距離兩人不遠的地方,士牛和熊山正在捉對廝殺,手裏的巨劍與長槍交響輝映,舞動龍蛇。
六醜終於停下了手裏的鐵杆兵,此時距離宿營已過去了兩個時辰,正好將所有招式重複了三遍,他已達到熱身和演練的目的,正準備返回營地就食,旁邊的對練的熊山與士牛妖也齊齊收勢,聚攏身旁。
這時,一直冥思的寅虎突然睜眼,起身,開口道:“大王,我們收集完糧草,還要繼續向西嗎?”
“不錯,隻有西去,方有活路,”六醜一邊走著,一邊道:“你還惦記梅山?”
寅虎眼中閃爍著,道:“不,我不喜歡,我隻是覺得,梅山死了那麼多胡僧,向西而去,怕是引禍……”
六醜知道,寅虎說這話的時候其實有些言不由衷,雖然靈山也在西州,但是整個西州如此廣大,大部分還是妖族轄地,胡僧又如何敢來?寅虎所畏懼的,其實是西州妖族的實力,雖然六醜等小妖在梅山可以算得上一號角色,可在西州卻根本算不上什麼,在數也數不清的怪妖、大妖之中,這一小撮妖怪隻是最低等的存在,一步踏錯便會送命,這讓他們心中的惶恐,隨著距離愈近而愈發的旺盛起來。
六醜停下了腳步,望著寅虎,再看了看他身邊的士牛和熊山,歎了口氣:“胡僧如何趕來?西州妖族強盛,眾多大妖聚集,胡僧來便送命,又怎會來找我等晦氣?我已想好了,我們進入西州之後,找到一處空隙之地藏匿,修行兼練兵同時進行,等到擁有一支強大的軍隊,胡僧便是來了,也是死路一條。”
“但是練兵……我等都不行。”熊山有些燦燦的開口了,羞道:“不怕大王笑話,我練兵日久,但還是不能讓小的們聽候命令。”
“此事我已有了計較,汝等隻需聽命從事即可,”六醜本來也打算將此事重新梳理,正好今日寅虎提起,便幹脆告知,道:“我近日便會編撰一本兵書,教授爾等。”
三妖聽言,眼中頓時熱切,士牛率先衝口而出道:“大王竟懂兵法?”
“兵法,難倒……”六醜心中這才想到,大周時期並無兵書一說,所有一切都是口口相傳,父授子承,最早的孫子兵法也是數百年後才會出現,便是人族都無成型的章法,妖族更是無處偷師——雖然自己所知隻一知半解,但原理相通,依靠後世記憶編撰一本兵書,對於六醜卻並非難事。
六醜微微一笑,點頭。
三妖狂喜對視,眼中的惶恐已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炙熱。
其實,對於以後的路如何走,六醜也隻有個大概,並無全盤計劃,而且這個大概方略亦隻是圍繞著活下來而打轉,整個方略的中心,便是軍隊。
不錯,六醜欲打造一支軍隊,一支屬於自己的妖族強軍。既然要成軍,便需要有支撐軍隊的地盤、糧草、兵器、器械,以及統軍將領……若是能夠建成一支強軍,擁有數以萬計的小妖士卒,加上各式機關獸,甚至在鷹愁澗見到的那種機關鎧甲,未必不能和大妖之輩有一拚之力?
亂世之中,強者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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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昏暗,夜色深沉,天邊低垂的雲卷厚重濃烈,雪色般的月光灑落大地,塗抹著世上的萬事萬物,渲染如冰,宛如銀鑄。
在空曠而荒涼的大地上,逐漸響起了一陣陣嘩啦、嘩啦的聲響,一條人影在月光下赫然前行,他身上如蠻人般捆縛著重重的青銅片,手上拖著一柄巨大的長劍,劍刃布滿了無數的豁口,傷痕斑駁,隨著行進在地麵留下了深深的溝壑,與腳步聲交鳴,在狂野中喪鍾般遠遠的傳了出去。
長劍厚重、巨大、長已逾丈,光是劍身便超過了一尺,刃麵篆刻著繁複的文字和符號,整柄長劍處處透著青綠色的鏽蝕,獨獨刃口光亮如鏡,勿須揮動,光是自身的重量便使得劍刃深陷,如切腐腦。
人影身上胡亂捆紮著青銅片、皮甲和鎖鏈,構成了一具極為怪誕的甲胃,如今的顏色血紅一片,包括長劍都是一般,那鮮紅的顏色還隨著他的行走不斷滴落,星星點點,形成了一條若隱若現的線條,若是順著線條尋覓過去,那麼在視線的盡頭便會見到一堆殘缺的屍骸,人馬俱備,乃是一支數十人的龍驤斥候。
滿地的血跡和這數十具屍骸,在荒野的風中嗚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