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恒辭了飯館的工作,專心潛於書林之中,他每日除了吃飯,上茅房的時間外,他幾乎將所有的時間都花在了看書寫字上,就連睡覺都是因為實在支撐不住。對於他而言,書是他渾身的血脈,溶於血液之中,即使他日日在飯館工作到很晚,但他回到家依舊會捧著書多看片刻。
日出日落,在無數個日日夜夜裏,他嚐盡了孤獨寂寥,無數次他都想要放棄了,可是在昏黃的燈光之下,他似是看到了蘇輕蘿美麗的笑臉。
這張美麗的臉是他一切的動力,即使很累了,他也會繼續努力下去。
月朗星稀,更深露重,屋外的寒風不時透過門窗的縫隙鑽進周恒的屋子,寒風刮過他消瘦的臉龐,直接鑽進他身體裏的每一寸縫隙,他這一生窮的隻剩這一屋子的書,以及這可蓋頂的土屋子。
一個爛泥到了骨子裏,一個卻如上的雪蓮般高貴,本就是雲泥之別。
他卻還想著能將她明媒正娶回來,簡直就是在與世俗的現實做最殘酷的反抗。
那一晚,他看書看的太累了,身體不受控製的倒了下去,他的手不心碰到了油燈,油燈一下子就引燃了一屋子的書籍,等他醒來的時候,隻發現自己身處火海之中,他還想救那些書籍,卻已經來不及。
他隻得跑出了屋子,頓時屋子被熊熊燃燒的火焰給吞噬覆蓋,烈火將屋子團團包圍,如一個毫無感情的劊子手在屠殺一切。
周恒看著眼前的一切,悲痛的跪倒在地上,他的眼眸中映著那火紅的烈焰,懊惱和悲痛襲來,他的眼睛一下子就濕了。
“毀了!一切都毀了!”他哭道。
可是他知道即使一切都被毀的幹淨,他依舊不能放棄,因為有一個人在等他。
沒有書,就去買很多的紙,他已經將那些書在腦子裏背的滾瓜爛熟了,於是拿著墨寶將那些已經背出來的書又默寫了一遍又一遍。
那些紙都是皺皺巴巴的,因為他垂頭拿著毛筆時,眼淚會順著臉龐滴落在紙麵上,風將紙吹幹後,就會留下一點一點的淚痕。
他好累,好孤單,好絕望。
卻還要繼續努力下去。
臨安鎮最近常在傳一個愛書如狂的瘋子常常拿著幾文錢跑到書館裏買最廉價的宣紙,明明身上已經衣衫襤褸,麵目皆黑,卻不用錢兩去買一身好衣衫,一雙好鞋子,而是瘋了一般,抬起枯骨般的手至書館老板的麵前,睜著一雙血紅的眼睛,問:“有沒有最便宜的宣紙,我要買。”
書館老板看著眼前這個有些瘋狂的男子,害怕的接過他手中的幾文錢,給他拿宣紙,幾乎十半月內,就將書館裏的所有宣紙都買走了。
這一個月內,周恒幾乎都沒有怎麼好好睡過,因為他害怕隻要自己閉上了眼睛,別人就會在他休息的時間裏超過自己。
他害怕自己一點點的失誤就會導致蘇輕蘿離自己而去。
進京趕考的日子,他知道蘇輕蘿不能來送別自己,他隻是一個人站在了臨安鎮的牌樓之下,然後雙手相搭朝蘇府的方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禮,他眼睛瞬間濕紅,嘴裏喃喃道:“等我回來。”像是在對遠方的人告別,而那個被告別的人也能聽到。
他不知道的是,蘇輕蘿此刻正衝破了蘇家大宅的門往鎮門口的牌樓下奔去,隻是千山萬水的情意已經無法傳遞到了。
夕陽漸落。
他的身影在太陽下被拉的老長,他一身破爛的行裝,連頭發都是蓬亂的,十半月都未梳洗,看上去邋遢髒汙極了,他卻已經不在意這些東西。
前往京城的路那麼遠,他隻給自己準備了幾個白麵饅頭,以及一籮筐的宣紙,他日日寫,日日默,早已經倒背如流,滾瓜爛熟。
當他跨入應試的殿門,心倒變得安穩起來,他覺得自己似乎離蘇輕蘿更近了一步。
每日的勞累與疲憊並沒有將周恒打垮,因為他的心中有一個信念。
他拿著竹箸找到了自己的考試位,周圍看到他都嚇得後退幾步不敢靠近,因為這個人看上去就像一隻鬼。
一隻瘦骨嶙峋的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