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對著我麵孔的手指左右搖晃著撥開了發黃的落葉,一寸寸地往我眼前伸了過來。我伸手按住刀柄之後,才覺得不對,索性驚叫一聲,從落葉裏蹦了起來,拚了命地往山坡上爬:“老神仙救命,救命啊!下麵有鬼……有鬼啊!”
“抓住他!”隨心一聲令下,兩個探神手同時抓住我的胳膊把我提上半空,又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我趕緊爬起來喊道:“有鬼,下麵有鬼!”
“胡說……”隨心剛剛說了兩個字,山坡下的落葉好似流動的河水一樣翻滾而起,一浪壓著一浪地向山下洶湧而去,漸漸地在遠處堆積起了一座金黃色的山包。
掀去落葉的地麵果然露出了上百具被木質長釘給釘在地上的屍體,屍身上的衣服早已經腐爛殆盡,很難分辨出他們生活的年代。但是從屍體蜷縮起來的手指上看,他們全都是在活著的時候被釘在了地上,否則,那些人也不會疼到生生把手指抓進了地裏。
隨心的臉色頓時難看到了極點:“你們下去一個人,把釘屍體用的釘子拔起來一顆看看。”
我身邊的探神手推了我一下:“你下去!”
“他不能去。”黑老冷聲道:“要去,你去!”
“我?”那人看了看黑老,又回頭看了看隨心,見隨心目無表情,才小心翼翼地從山坡上跳了下去,抓住一枚木釘狠狠拔了出來,雙手捧著遞到了隨心麵前。
“鎮魂釘?不對,鎮魂釘不應該有這麼粗。”隨心低聲自語道,“可是釘子上麵明明有符文……”
傳說當中專門用來釘住魂魄,不讓鬼魂投胎的鎮魂釘,確實刻有符文。而且,不論是三釘、七釘鎮魂,肯定有一枚釘子是釘在死者的腦袋上,因為古人相信,人的魂魄居住在泥丸宮裏。
那顆釘子無論是從人眉心釘入,還是從頭頂釘入,都必須直達大腦中心。用木頭做成的釘子沒法穿透人的顱骨,所以鎮魂釘通常非銅即鐵。這就是隨心一時半會兒拿不準主意的原因。
隨心左右端詳了好一會兒,正想伸手去碰木釘時,旁邊的黑老忽然從一個探神手身上拔出刀,抬手一刀活生生砍斷了那人捧著木釘的雙手。
屬下當著自己的麵兒雙手被斬,隨心豈能不怒?隨心當即抓住腰間刀柄厲聲喝道:“你幹什麼?”
黑老提著砍刀飛快地退出去兩步道:“你自己看他手。”
隨心僅僅往那人手上掃了一眼,馬上抽身而退,站到了幾米開外的地方。
等我往那人手上看時,也跟著倒吸了一口涼氣。那人手掌斷口就像是已經死去多時的屍體,除了暗紅色的肉絲,連一滴血都沒有。更奇怪是,那人明明被砍了雙手,自己卻像是什麼都不知道,仍舊端著兩隻光禿禿的手腕站在原地。唯一跟剛才不同的是,他麵孔在這瞬間壓低了幾分,就像是盯著自己掉在地上的兩手看。
隨心沉聲道:“他是怎麼回事兒?”
“他中蠱了。那截木樁子就是蠱毒。蠱毒已經入腦,他沒救了。”黑老說話之間抬手又是一刀,把那人的腦袋給砍了下來。這一次,屍體的脖子上總算是流出了一點血跡,但也僅僅就是那麼一點,至多隻是染紅了對方的領口而已。
那顆滾落在地的人頭連滾了幾圈之後正好麵對著自己的屍體停了下來,兩隻眼睛一直盯著自己光禿禿的脖子不放,偶爾還會眨動那麼兩下。
隨心再次挪開腳步向黑老喊道:“你明知道下麵有蠱毒,還讓我的人去送死?”
黑老的臉色異常凝重道:“不管你相信也好,還是不信也好。我隻能告訴你,我一開始也沒看出木樁就是蠱毒。要不是我看見他身上出現了中蠱的跡象,我自己也會去碰那木樁。”
隨心沉著臉沒有說話,黑老卻說道:“有苗疆蠱師來過這兒,那個蠱師比我還厲害,他會失傳了的草木蠱。”
苗疆蠱師素來高傲,他們能當眾承認某個人本領高強,肯定是對那人到了心服口服的程度。隨心的臉色頓時就變了:“那個蠱師也是你們的人?”
“不是!”黑老說道,“現在不是談論這些事情的時候。領路的那個娃子,這附近有沒有廟?要是有,你就先帶我們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