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命戴上虎頭麵具,提著一盞半人高的白色天燈,轉身將大門關好,從這裏可以遙遙看到西邊亮起一片火光,想來祭祀的篝火已經點燃。昨夜他和魏老頭商量好了,過了這個冬天,不論能不能成為修士,他都會離開村子外出闖蕩,這將是他在村子裏度過的最後一次祭典了,所以他決定今晚要痛快的玩一玩,想到這裏,少年推了推麵具,朝著村西的廣場走去。
一個身披白色長袍的修長身影,慢悠悠地走向村東的炭爐,此刻穀中東風吹拂,白色長袍在風中獵獵作響,飄散出一股淡淡的草藥香氣,修長身影輕拍著自己的藥箱,麵容隱藏在一張繪有紅白腦核的麵具之後,喃喃自語道:“今夜神恩浩蕩啊。”話音剛落,藥箱開始劇烈抖動,一股有如實質的猩紅血氣噴濺,似有活物欲迫不及待地破籠而出。
村頭廣場上,忙碌了一天都沒有休息的魏老頭,難得坐下來吃口飯,他右手邊放著一張象征忠義的紅臉麵具,此時正和一群村民用大陶碗喝酒,老人今日極為豪爽,縱然已經年邁,仍是來者不拒,不輸青壯,讓人不禁聯想是不是遇到什麼喜事了。
醫館地窖內,油燈即將燃滅,一個幼小的身軀躺在床上,正在不住地輕微顫抖,莊嚴而又邪異的羅刹麵具下,是一雙空洞無神,如油燈般即將暗淡的眼睛,一滴滴鮮血順著床沿滴答滴答的流下,讓一身喜慶的紅色小衣愈發鮮豔。
此時臨近戌正,距秋神祭還有一刻鍾。
......
唐命提著燈盞已經快要到廣場時,才發現自己把香囊忘在了家裏,就想著找個人給看著天燈,然後自己回家去取。
此時,大部分的村民都已經聚集在廣場上,大人們圍坐在兩人高的巨大篝火前嘮家常,小孩子則戴著麵具在麥秸堆和柴火堆後麵捉迷藏,廣場靠西邊的地方,簡易的搭建了一個草台,有些今晚跳祭神舞的村民正在做準備,草台旁邊豎著村裏唯二的牛皮巨鼓,另一架大鼓則放在村東的炭爐那邊,等到了戌正時分,兩邊會有人同時連敲九下大鼓,鼓聲似雷聲陣陣,在山穀裏響徹不斷,宣告祭典正式開始。
魏老頭此時還在喝酒,看他滿麵紅光的樣子,唐命就沒了打擾他的心思,打算讓小鐵牛給自己看一下東西,自己則趕緊跑回去取香囊,憑著自己的腳力,不會耽誤了祭典。
其實這個時候,村裏人人都帶著麵具,根本看不出誰是誰,但唐命對小鐵牛的麵具很是印象深刻,便看麵具尋人,結果找了一圈,也沒看到小鐵牛。
唐命心想這小子不會還在醫館沒出來吧,那正好,自己立馬去找他,帶他過來參加祭典,順便還能拿個新的香囊,醫館裏應該還有備用的,正好應急。
於是,唐命將燈盞放在草台旁邊,和一個跳祭神舞的相熟村民打了個招呼,便急急忙忙跑向醫館。
醫館臨近村西,從廣場到這裏並沒多遠,才一會兒功夫,唐命就來到了醫館門前。
相比此時廣場上的熱鬧歡騰,醫館靜的讓人有些心悸,仿佛咫尺之間,卻是兩個世界。由於趕時間,唐命便直接推門而入,剛一進門,便有兩種奇怪的味道直衝五感。
濃重欲嘔的血腥氣和清新淡雅的草藥香。
兩種味道就像一濁一清兩條水流,在同一個漩渦中一圈又一圈的打轉,即涇渭分明又相互融合,強烈的刺激感,讓唐命還來不及掙紮,便瞬間被蒙蔽了感官,他的意識隨之進入到一個黑霧繚繞的漫長甬道之中。
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再次看到這熟悉的夢魘空間,還是讓唐命目光為之一凝,昨日夢中發生的那一係列慘事,又悄然浮上心頭,不住地刺激著他的神經。
昨天唐命就感覺那個夢境太過詭異真實,起初還以為是魏老頭戲耍自己,畢竟自己在測試中有點“打他臉”,便打算過幾天再問問他,現在看來,自己入夢另有緣由啊。
和上次相同,身體依舊是不受控製,腦中如漂浮著一團又一團的迷霧,混沌一片,唐命再次像個旁觀者一樣,看著自己的身體一步一步的向甬道盡頭的光亮走去。
但今時不同往日,昨天自己可是睡在床上,有老爺子看護著,現在完全沒人幫忙,鬼知道外麵會發生什麼,因此絕對不能再次沉淪在這個夢境中,必須馬上離開,既然這裏是意識的世界,那就應該用意識來抗衡。
打定主意後,唐命心思沉寂下來,開始努力觀想起“太羅神樹”,以期破滅邪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