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程 一(1 / 2)

假期伊始的美好祈願並沒有按照時間軌跡的運行一點點兌現,每天睜開眼看到的依舊是無聊、煩躁和一成不變的世界,心境頗不平和。一邊想要減緩匆匆步履,稍作停歇,整理記憶裏漸漸斑駁的種種;另一邊,目光和神思不由地向前眺望,力求走到無限接近天際的遠方,昂揚啟航。睡夢和電波在不同維度的時空交錯,掙紮與妥協在博弈和抗衡中盤結,沒有風和日麗,沒有春和景明,窗外冰封雪飄,北域狂風呼嘯。

假後第一天,少了些交卷後的如釋重負,多了種莫名的悵然若失,本立誌“焚膏繼晷”、不眠不休地奮戰徹底放空的漫長冬夜,無奈滿屏的光影情節和動情的聲樂演繹吸引不了漸趨混沌的腦海,睡夢蠶食著漸漸消弭的清明。最終,嗜睡戰勝了清醒,思緒徹底迷蒙,頂著黑框眼鏡沉陷熟夢,竟忘了手裏還攥著早發的車票。靜夜裏,暖床酣睡著疲憊的魂靈,廊道飄蕩著冗長的鼻息。

醒來時北京時間六點,隆冬的北方仍然被未退去的寒夜籠罩,休憩的城市依舊是漆黑的色調;東南方向的地平線下,太陽逐漸蘇醒,帶著溫暖的光熱緩緩回歸,這是個不早不晚的時刻。樓道裏早已傳來細碎的腳步聲,下腳的聲音很小,除了皮革和地板細微的摩擦聲外,聽不到影視劇裏誇張的鞋子撞地聲,也聽不到嗡嗡的交談聲,大家都心照不宣地安靜地守護著熟睡人的清夢。零丁輕聲反襯下的樓道更安靜了,而在安靜背景下的腳步聲中,傾訴出多少歸鄉心切?蘊結著多少歸家歡快?包含著多少異鄉求學的酸楚?我不得而知,或許都有,或許沒有。不久,我也加入了離校隊伍,沒有浩浩湯湯,隻有步履匆匆。

北半球冬季的日出還沒有來臨,天一如既往地迷蒙,說不清是陰沉還是灰濁,仿佛整片天空的星星都被吞噬,連殘月都不得一見。極目遠眺,看不到天際,這是平原的贈禮,坦蕩無垠,這也是渺小所致,目之極盡,仍是看不到的遙遠。漸凍的空氣和凜冽的風刀迫使每個人都不由地裹緊了大衣,室內四季如春,溫暖明旭;室外天寒地凍,白雪皚皚,整個冬天都是如此,這就是北方,真實的北方。

遠處單元樓裏陸續有燈光被點亮,熟睡的人被規律的生物鍾催促著從睡夢中醒來,開始迎接全新的一天。由於宿舍開窗位置遙對街道居住區,我注意到有幾處的光亮似乎從未熄滅過,從深夜一直堅持到淩晨,無疑又是一個通宵,我仿佛能想象到他們熬夜一宿後的萎靡和疲倦,還有布滿血絲的枯槁雙眼,以及濃咖啡刺激下強撐著的堅持和執著。城市,是發達和繁榮的代名詞,奮鬥和拚搏的棲息地,是美好和希望的生長園,這裏矗立著林立的高樓大廈,縱橫著錯雜的巷道街區,孕育著無盡的財富、機會和希望,但也蟄伏著望洋興歎的無奈、難以啟齒的肮髒、詭譎狡詐的陰謀和鏡花水月的失望。每天都有人撬動命運的齒輪,一夜暴富,人盡皆知;也有人飛鷹折翼,日落西山,一窮二白。而更多的人懷揣改變命運的夢想和功成名就的期望,走出偏僻的角落,隨著大潮擠進碩大輝煌的城市,努力尋找一方可以紮根的土壤,孜孜不倦,樂此不疲。退,斷無可能,因為身後是家鄉殷切的期望;進,逆流而行,前麵是數不清的艱難,於是便有了眷戀又不甘的漂泊。但碰壁永遠是社會給初學者上的第一課,欺淩、嘲諷和排斥像剃鱗的利刀蹂躪著不屈卻稚嫩的靈魂,像急驟的暴雨妄圖碎裂飄搖的純厚。在這樣的情況下,黑夜成為了唯一可以隱藏喘息的時刻,因為漆黑的夜總是周而複始地平分交替的陰陽,不偏不倚,能讓匆忙行進的軌跡留一絲給軀體休憩的空間。寂靜的夜裏,睡夢主宰夜晚,鼻息抽離困倦,哪怕明天仍有無盡的艱難,也就讓它留到明天吧,今天的夜屬於安穩的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