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低沉,深夜裏的都市恍若地獄與天堂的寵兒,暗色與亮色相融相織,有些人正放肆揮霍,而大部分僅為在城市紮根拚勁全力,比如現在才下班回家的沈小鬆。
沈小鬆,年紀大約二十七,二十八歲光景,一頭淩亂已如雜毛般的頭發蓋在頭上,五官輪廓細看清晰略清秀,一對濃眉下藏著一雙深邃有故事的眼睛,但此時因過於疲憊而失去了原有的風采,一胡子拉碴裹著下巴,套拉著頭,手上提著已滲出湯底的外賣袋子,身上的工服粘著泥垢,拖遝著,一步步往地下室樓梯走下去……
地下室燈光灰暗,陰暗潮濕且狹窄的過道僅容兩人通行,空氣中彌漫著稍許的尿騷味,一層的樓層隔離出56間的房間,每間不足5平方的蝸居因為價格優惠,房租200多,卻是租滿為患,深夜走廊裏能聽到呼嚕聲,孩子的啼哭聲,細細碎碎的磨牙聲,夫妻床地克製的咯吱聲……沈小鬆漫不經心地往隔間最盡頭走去,牆壁上偶爾散落下來的灰給他的頭發增加了顏料,讓他顯得更加邋遢和頹廢……突然似乎從熟悉的房間門上方通風口的玻璃窗往外滲著微弱的淡紅光,有聽到女的壓低聲剛掛斷的電話聲,仿若給沈小鬆黯淡的生命裏注入生機和能量,眼裏透出著希望和光,步子大而歡快得奔向房間門口,擦了擦手心的汗,開門,進門,猛的抱了抱下坐在床邊的女人,關門,一氣嗬成。。
“阿蘭,今天不用上班嗎?”沈小鬆貪婪得呼吸著女人身上清香的氣息,女人有些遲疑但還是摟住了他,“嗯,今天休息,過來找你有點事。”“什麼事這麼晚還過來,太晚了,我不放心你啊,公司那邊還好吧,累不累?知道嗎?今天晚上大頭加班搬運,沒人想加班,我一個人搬了整車的泥磚,大頭直接額外給了我100元獎勵。呢,等會你收著,明天你和室友出去加餐……”阿蘭忍不住嫌棄地推開了他的懷抱,望著戀人手裏已經皺成一團的錢,眉頭有些猙獰,似下了重大決定,用力拍打了他的手,把錢打到地上,毅然轉身,拉門,背對著他,低聲又透著絕情地語氣說:“小鬆,我受夠了這種日子,我們分手了,以後再也不見!”“理由?”沈小鬆似用盡全身力氣克製著即將暴怒邊緣線的自己,拉住了她的手臂,“是不是你家裏又給你壓力了。小蘭,你應該理解我對你的愛有多深。這幾年為了達到你家裏娶你的標準,上午拉保單,下午發傳單,晚上碼頭搬運工,周末日街頭擺攤加算卦,全年無休,像個陀螺在轉。你媽說100萬聘金,我每天省吃檢用,住最差的地方,吃最差的食物,明明有更好的就業機會但怕前期工資不確定而放棄,現在已經存了三十多萬,你要相信我,也隻能相信我,我才能給你幸福。”小蘭沒有回頭,毅然要掙脫他幹瘦卻渾然有力的手臂,“放手,放手,小鬆,不要讓我們分手鬧得太難看……”嘴角諷刺地冷笑,“小鬆,幾年了,我承認剛和你在一起的時候,對未來我是充滿了憧憬,但幾年了來,你之前什麼樣子,現在還是什麼樣子,你覺得你配的起我嗎?都市裏的有錢人多得是,有車有房,有巨款。你呢,人家一晚上的消費就是你幾年拚死努力的總和。我累了,也承認對不起你了,如今有一個男人在追我,是家裏介紹的,對我很好。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像我阿爸說的,處在社會最低層的人永遠無法體會揮霍金錢的快樂,你就是這都市裏的蟻蟲,即使你賺再多的錢,你還是在最低級的崗位。放過你也放過我吧,今天我是來通知你,不是來讓你來選擇的,放手……”最後兩個字拔高了聲調,在走廊裏格外突兀刺耳,也紮進了小鬆的心窩,一時始料未及的痛心錯愕,被小蘭掙脫手,她像躲避瘟疫般地慌忙快速撤離,步伐紊亂不堪卻透著鬆一口氣終於解決一件事的暢快。“靠,圈圈個叉叉,這麼晚,能不能要吵挑早點,擾人清夢,罪孽深重,要接受罰款的哈。”隔壁房門打開,一個打著紋身的不良糙漢滿嘴口臭,瞪著凶悍的大眼吃人般怒視著還楞在門口的男人,又瞧了瞧遠處已經要走遠的女人。一陣恍然大悟又帶著戲虐地眼光。對門的幾間房間也陸續傳來嘟囊和抱怨聲,“是啊,是啊,明天還要上班呢,靜靜……”“艸,再吵,讓明天房東趕出去”……沈小鬆似定身術般不動不言語,糙漢不忍拍拍肩膀開導幾聲,“嘿,小哥,淡定點,你看你的穿著,你的身份,再看你女朋友一身的名牌和穿衣的品味,她是看不上你的,住在咱們這像貧民窟的地下室,幾個看得起咱們,早點離開是有良心的,沒吸幹你血再撒手和別人跑,你要慶幸,早點休息,大家都不容易啊……”撓了撓手臂,不耐煩扯著嗓子,吼了聲:“艸,誰家沒個事,別吵了,都睡睡睡……”看了看他還深受打擊的樣子,搖了搖頭,關門睡覺,走廊又恢複了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