孀夫人現在知道了,自己離這個小家夥越近,他就越害怕。所以她悄悄後退了半步,讓開一點。
小家夥拿到了小拐杖之後,沒有了孀夫人的近身壓製,才撐著小拐杖,抱著一個臉盆,勉勉強強的起來,靠著牆壁。
“在這裏幹什麼呢?”孀夫人感覺自己的呼吸不通順,聲線溫柔了幾十分,更像是逗小孩子的語氣,問道。
“我我在這裏當臨時侍應。”小家夥發抖的顫聲回答道。
“那你為什麼要拿這些東吃?”孀夫人繼續追問道。
“因為領頭的看我是一個殘疾沒工作能力不給飯,不給我發工錢。啊!請別告訴我的頭領這都是我的錯。”小家夥斷斷續續的回答道,說著說著,又想跪下去了。
“你別!”孀夫人一看他又想跪下去,如果給他跪下去就不能再談了,想要伸手去把他給扶起來。
小家夥看見孀夫人伸出的手,頓時又觸發心理陰影。他披頭散發,衣衫淩亂,狼狽不堪,他剛剛還算平穩下來的心情,一下子又驚恐起來,猛地向後退去,卻又突然跌倒在地,麵露驚恐,手腳並用的向後爬去。
這也立即讓孀夫人伸出來的手再次淩空僵住。向後爬,肯定是害怕她揍他,雖然她已經全沒有這種心思。
她倒是非常明白是什麼回事,但是心又不由自主的痛了一下。她把手給收回來,還繞後藏起來。
“如果沒有什麼事我能不能先走了?保證以後不會再出現在你麵前。”小家夥慌慌張張的說。
“我......”孀夫人啞火無言,不知如何回答。
小家夥雖然怕壞了,但是膽子卻肥起來,生存欲望充足,一看得到有機會,抱著臉盆就開始後艮,撐著小拐杖,想逃離孀夫人的身邊。
孀夫人看見小家夥居然這麼害怕自己,宛如見鬼一樣。她不知道這一段時間自己的兒子經曆了什麼,然而看見他現在這副模樣,她又仿佛可以看得見自己兒子的經曆一樣。
那無疑是悲慘,然而更加重要的是,這無疑也是自己一手造成不對,是她的那一拳造成的。
“你的腿是怎麼了?”孀夫人故作鎮定的問道。
“沒...我沒事”小家夥害怕極了,連忙搖搖頭,語無倫次。
“別緊張,告訴我,你的腿怎麼樣了?”孀夫人好像已經找到了和這個小家夥的交流方式,必須保持著一定距離,還必須小心翼翼,聲線平穩,需要淡淡的安撫小家夥的心情。
要不然,一個不小心,一個靠近,一個聲調過大,他扭頭就跑了。
“是戰爭時候遺留的傷勢——”小家夥嘀咕嘀咕道,繼續在偷偷後撤。
“你去吃點好東西吧?”孀夫人問道。
她的手一直都在糾結,想要伸手出去,卻難以伸出去。人生最為糾結的一刻,莫過於此時此刻自己的兒子在自己的麵前,卻好像有著一層薄薄的隔膜。
是隻有半步距離的薄膜,然而就這半步距離,可以說近在咫尺,遠在天邊。
孀夫人曾經也想過自己再遇到自己的兒子會是什麼樣的一種情況,無奈於局勢,隻能暫時將其趕跑,無法收留。所以她也思考了很多很多次第二次與兒子的見麵,又是怎麼樣的一種情況?她想象過很多種可能性。
兒子認親、兒子遷怒於自己、兒子一輩子怨恨自己這個不合格的母親、兒子報複這些可能性,她全部都想象過。像她這麼聰明的女人,甚至已經提前針對所有的可能性做出應對的準備。
然而現在的情況,卻是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因為她全想不到,自己那個被自己無情拋棄的兒子再一次見到自己了,沒有吵鬧,沒有怨言沒有抱怨,也沒有認親認戚,更沒有報複,直接扭頭就跑,甚至把過錯歸咎於自己。
他隻是呼喚自己為夫人,連母親都不敢喊,更別說叫媽媽。
所以,恐怕這個小家夥可以將情況看得一清二楚,他隻知道他自己對於自己是一個不該出現的人,是一個已經禍害到其他家人的存在,是一個天地不容的存在。
同時,他也看得清清楚楚,知道自己回家會帶來災難,所以選擇逃走。
所以孀夫人應該為有一個這麼懂事的兒子而感覺到放心,感覺到安全,因為這小子這麼慫,這麼慘,連吃的都沒有了,根就沒有任何心思來拆穿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