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晚也不知道自己和自己折騰了多久,恍恍惚惚地睡了一會,醒過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又不禁想起文秀來,心便又痛起來——大概睡時也是通的,這心痛得不了片刻停歇,拿起手機,恨不得朝著我堂弟的手機撥過去,然而猶豫了一會,終究還是理智了,在床上坐了一會,悶得難受,就去拉開窗簾,才發現外麵下雨了,雨點在昏黃的路燈光下串成一根一根的絲線,不禁想起李清照的詞來:
“梧桐更兼細雨,到昏黃、點點滴滴,這次第,怎一個愁字了得。”
正符合我的心情,怎一個愁字了得。
一看時間,是晚上兩點鍾。
胸口實在壓抑得難受,就想著出去透透氣。
到了樓下,聽得外麵的雨滴打得地麵細細碎碎作響,我沒有帶傘,直接鑽進了雨簾裏。
路燈光下的馬路早已經濕得徹底,一輛麵包車從我麵前疾馳而過,碾壓在一個水潭上,激起陣陣水花,那水花瞬間向我撲過來,我不由地整個身子朝後跳,饒是這樣,身上和臉上還是中了著,沾了大片大片的汙水,那水跡子分布在我身上,弄得我成了一隻梅花鹿。
然而我又不由得笑了,雨水本來已經打濕了我全身,又何必在意這幾片水花,梅花鹿也好,至少沒有思想,不會懂得人的惆悵,也不會心痛。
夜裏的雨裏的世界,是涼的,灰的,空曠而且寂寞的——這個點早睡的人還沒有醒,晚睡的人又剛剛睡下,大概隻有孤魂野鬼還在外麵飄蕩,如同我。
我往前飄著,自己也不知道要飄到哪裏去,然而大概進了和自己心境相仿的環境裏,引起了共鳴,心裏雖然還痛,這痛仿佛遇到了知己,便痛得有了意義,嘴裏不由地唱起歌來,我這個年紀的人,大概隻會唱一些老歌,我這個心情的人,大概隻能唱一些傷心的歌,唱得是任賢齊的《很受傷》。
“我了你現在很受傷,很受傷。
……
愛一個人,要看緣分,曲終人散,該了就改了……”
……
似乎正是我的心聲:我與文秀就是這樣的,陰差陽錯地相愛了,卻愛的不是時候,愛的不是場合,在漫長的無邊際的時間的長河裏,我們相見本該是一場美麗的邂逅,然而早一些時候,有文慧,晚一些時候,有林筱姍,這便是老天注定好的‘有緣無分’,也隻好曲終人散,該了就該了。
何況,我不該如此心痛的,因為……
我又想起林筱姍呢,三天了呢,她的電話一直沒有打過來,不知道是不是她爸爸不同意她和我一塊出來,然而,我想起她說的,她爸爸有意安排壯壯和小譜來看著我們,目的恰恰是要我們趕快逃走,她爸爸這樣的人,老謀深算,做什麼事絕不會憑一時的衝動,所以他既然做了這個決定,也絕不會輕易改變。
除非!
我的心一震。
除非遇到了大的變故!
我又想起林筱姍本來決定和我一塊走的,去機場的路上,他在車上給她爸爸打電話,打電話的時候她沒有說一句話,她自己說電話沒有打通,然而她摘下耳機的時候臉上的表情明顯變了,後來竟然流起眼淚來,那麼說,她的電話一定打通了的,她爸爸究竟對她說了什麼,以至於她臨時改變主意,一定要回去一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