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悠自下車後就一直走啊走,眼看日已西斜,可連城門都沒看到。向悠自認為自己腳程不慢,不會是走錯方向了吧?千萬不要啊。該死的馬車走那麼快幹嗎!向悠憤憤地踢著路上偶爾出現在腳前的石子,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難不成要在這荒林中度過漫漫長夜?
向悠一時間覺得倦極了。前方十步開外有一株古樹,樹幹極粗,估計五六個人圍抱方可勉強抱住。離地十米處有一個分叉,如果在那裏休息,即使有野獸出沒也不用怕了。她有點沾沾自喜地想道。她努力地爬上去,歪靠在樹幹上,閉上眼睛,手還不忘抓住一些不甚牢固的枝葉。
恍惚中,她似乎聽到有琴音從不遠處傳來。便小心地溜下樹,循音走去。
走不到幾步就看到一片火光明明滅滅。再走近些,便看到一堆篝火,上麵架著兩隻已烤好的雞。而篝火附近,一個白衣勝雪的少年背對著她專注地彈著琴。琴音澄澈,旋律優美。他彈的正是《春江花月夜》。
他怎麼會彈這首曲子?難道這個時代已經有了這曲兒麼?向悠胡亂地猜測著。少年仿佛未察覺到她似的,仍在撫琴,而向悠也撇下那些無謂的猜測認真地聽著。直到最後一個音結束。
“你怎麼也會這首曲子?這是你作的麼?”向悠終究沒能忍住好奇心。
少年並不答,隻是轉過身靜靜地看著她。這感覺好像是已望了數千年般。向悠卻呆住了,那,分明是冷峻啊。可心底卻有一個聲音不斷地反駁她,那不是冷峻,不是。聲音雖然微弱,卻不可忽視。
“靈兒……”少年輕喃。
“我不是靈兒!我叫向悠,齊向悠!”她一下把麵具扯下來。不知為什麼,她的心莫名地煩躁起來。她討厭別人把她當作替身,當作影子。
“不管你變成什麼樣,你終究是靈兒,我的靈兒。”少年依舊雙眼迷離地低語著,直到看見向悠憤怒的眼神,才回過神來。現在的她和自己隻是陌生人,隻是陌生人而已。
“你餓了吧?給你雞吃。”少年走到篝火邊取下雞遞給向悠一隻較大的,自己則留下一隻較小的。向悠才不管是大是小呢,拿過雞就吃。她可是一整天沒吃東西呢。
她狼吞虎咽地吃著,吃到一半忽然停下,看到少年吃相優雅,不禁臉一紅,開口想解釋什麼,“那個,你不要見怪,我實在是太餓了,所以……平時……那個,我……”向悠簡直想拿塊豆腐撞過去,她可從未這樣語無倫次過。
少年看著她的樣子再次笑起來,俊美的臉龐似乎散發著淡淡的光芒,“沒關係。”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見了。他在心裏補了一句。
向悠繼續埋頭苦吃。少頃,小心翼翼地開口:“你長得很像一個人耶!剛才我差點兒誤以為是他呢。”向悠原本以為他會不高興,因為沒有人願意成為別人的替代品,就像剛才的自己一樣。其實向悠還存著一個小小的報複心理。可少年非但沒有不愉快的表情,反而有點欣喜若狂。她還記得我!他在心裏狂喊這句話,但下一秒卻又沮喪萬分。現在,什麼都不能說。
此時月已中天了。向悠吃飽後倦意又湧上來。她輕輕移到少年旁邊,靠著他沉沉睡去。好暖和好舒服啊。她露出滿足的笑容。
少年看著向悠的睡顏,心裏湧出一絲幸福的感覺。
漫天星鬥。
“你知道嗎?那兒,是我們的家,我一直在那兒等你。你要快點醒來,我好想看到你在那兒等我的樣子,好想看到,哪怕隻一眼。”少年遙望天際,群星漸漸歸隱,陽光將要刺破濃濃的黑暗,驅走屬於夜的一切。少年深情地看著她,唇緩緩地貼上那兩片柔軟的花瓣,一滴淚悄然而逝。
向悠依舊熟睡著,像是夢到了什麼好吃的般嘴角微微上揚。少年不舍地看著她,一眼,再一眼。
第一縷陽光終於穿透重重屏障照射在他身上,他化為點點星光,隨風而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