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哏哏怎麼也沒有想到,時隔多年,會以這樣的方式和文清再次相遇。

雖然這幾年混得臭名昭著,但林哏哏覺得自己並不是壞人。

此刻他正坐在公安局的禁閉室裏等人來保釋,無聊之際,正向旁邊一欄之隔的醉酒中年男人,講述失去自由的生活是多麼的黑暗慘淡,一定要遵紀守法,不能酒後鬧事之類的話語。

“林哏哏,你這一套套的教別人,自己什麼時候能明白啊?這次有沒有人來保釋,要不要通知你們社區?”

來者是南山區治安大隊的大隊長劉軍,對於林哏哏,他再熟悉不過了。

從他五年前第一次到南山區履職,處理的第一起擾亂治安案件犯罪嫌疑人就是林哏哏,那會兒的林哏哏二十不到,青澀,倔強。

林哏哏剛想回話,才抬頭看見劉隊身後跟著的人,一向厚顏無恥的林哏哏,一時間低下了頭,臉一直紅到了耳朵根子上。

“林哏哏,你怎麼也在這?”再一聽這個曾經花費了許多電話費都聽不夠的聲音,林哏哏已經確定這就是多年未見的文清。

一句你怎麼也在這,機智的林哏哏已經知道,文清是來保釋自己隔壁的醉酒中年男子。

這個男人,喝醉了酒,在街上打砸了宵夜攤,傷了人,被抓了進來,情節不算嚴重。

“那個…我們不是一起的。”林哏哏也不知道該什麼,畢竟自己也關在裏邊,此時對應的身份昭然若揭。

文清顯然也知道這裏不是敘舊的地方,噙著淚水,在警官們的幫助下,把醉酒中年男子攙扶了出去。

林哏哏這才鬆了一口氣,嘴裏嚷了一句真背。

禁閉室隔音很好,林哏哏聽不見外麵的聲音,沒一會兒劉隊又走了進來,指了指牆上的時鍾道:

“林哏哏,要不要打電話給你們社區,不打的話,送你上拘留所了。”

“走吧走吧,簽字畫押,最低消費,五日遊。”林哏哏又恢複劉兒郎當的潑皮模樣。

劉隊搖了搖頭,五年了,他已經記不清這是林哏哏第幾次犯渾,拎著鐵棍堵在人家上班的單位門口,也不幹啥,就直瞪瞪的盯著那個他本該叫叔叔的人。

劉隊把林哏哏領進了辦公室,拿出幾張材料讓他簽字。

“咦,劉隊,這次不送看守所了?”林哏哏看著材料,詫異問道。

“再有一會兒就大年初一了,想在裏麵過年啊!簽這,名字寫清楚點,不許寫扭字。”劉隊一邊指引著林哏哏簽字,一邊道。

林哏哏鼻頭有些酸,想起了五年前的事,自己剛上大一,原本現在應該畢業了有一份好工作。

可就是五年前的一個晚上,因為家裏拆遷問題,父親和叔叔意見有些分歧,僵持之下叔叔推搡了父親一把,撞破了腦袋,母親在陪父親去醫院的路上,雙雙出了車禍,不幸離世,更無奈的,是肇事司機也死了,而且沒有親眷。

林哏哏原本幸福的生活,就在那一刻煙消雲散。所有的恨都附加在了自己叔叔身上。

“誒,劉隊,剛才那姑娘保的人,是她誰啊?”林哏哏岔開話題問道。

“多管閑事,她爹。怎麼,看你倆認識,有事兒啊?”劉隊好像看出一點什麼端倪。

“沒事,高中同學而已。”林哏哏有些故作瀟灑道。

“一個人壞不壞,別人的不算,但是自己心裏得清楚,如果還有一個人,值得你在意她對你的看法,我覺得你應該做出改變。”劉隊拍了拍林哏哏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

林哏哏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乎文清剛才那一下對自己的看法,隻覺得心底有些東西咯噔一下,掉了下去,砸得他有些生疼。

“鑰匙,手機,錢,拿著回家去吧,別再給我添麻煩,該懂事了。”

“這錢不是我的。”

“當然不是你的,這是我的,借給你的,過年是趕不上了,去買件兒衣服過正月初一,摟摟嗖嗖的,對了,下午讓我愛人抽空給你打掃了下屋子,注意個人衛生。走吧,我這忙一飯還沒吃。”劉隊完,林哏哏也趕緊轉身出了辦公室,偷摸擦了擦眼淚。

他看著兩鬢有些花白的劉隊,剛認識那會兒他還是副隊,這幾年,自己沒少給他添麻煩。

出了公安局,正準備打開手機看個時間,遠處一道煙火直衝際,新年的鍾聲響起。

林哏哏像個剛釋放的慣犯,拍了拍確實有些破舊的衣服,好似這個動作真的可以掃去晦氣。

“嘿,有點棄惡從善的意思啊,我的哏!”一道熟悉的聲音從馬路對麵喊起。

林哏哏抬頭看了過去,兩男一女,倆男生手一致斜插在口袋裏,女生坐在一輛粉色電驢上,細瘦的長腿蹬著地,正捂著手放嘴邊嗬氣。

如果林哏哏還有朋友,那眼前這三個可能是僅剩的。

話的這個男生叫駱駝,除了嘴賤以外,還有一張可以憑著吃飯的臉,高中那會兒,是全民偶像,除了讀書學習,什麼事都很拿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