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翮清宮外生死劫(1 / 2)

一直到太子與太子妃三舉酒饌畢,執事宮官徹饌案,太子與太子妃拜位相向,兩拜如前儀,禮節畢,我也並未瞧見那沈夙。

母親小飲了幾杯,卻有了醉意,大婚宴後,也不願即刻就上馬車顛簸,在宮裏走了一會兒,便停在一處涼亭歇息,吩咐婢女去取解酒茶,這一座涼亭挨著扶鸞宮,四周自是自小看膩的景色,方才又在殿內坐了幾個時辰,我著實待著無聊,伸長了脖子往前張望,口裏念叨:“一杯解酒茶怎麼這半天還不曾送來。”

母親正閉著眼睛由婢女替她揉按舒緩放鬆,聽了這話自是明了我的小心思,好笑道:“從這裏到醫膳司一個往返起碼也需一刻的功夫,如今可是連一盞茶的時辰還不到呢,你這丫頭想來是又坐不住了。”

哥哥出聲對母親道:“妧妧既坐不住,讓她去催催也好,今日太子大婚,醫膳司自是忙碌,未必不會耽誤了。”

“你呀,自小就向著這妹妹,”母親無奈的笑了笑,擺手道,“也好,你便去催催,早些回來,免得待會兒又要派人四下去尋你。”

“定然不會!”

我滿口保證,站起身便往外走。

大婚過後的大殿依然一派擁擠繁鬧,宮婢內侍進進出出,或捧著賀禮或作清點打掃…我經過怕又是要惹得他們放下手裏的活兒轉來行禮了,這樣想著,索性取了條遠路,加快了走,倒也不多誤時辰。

不過這條路,倒是經過翮清宮。

翮清宮地段偏僻,靠著司藥房、浣衣閣、上林苑……此類宮中婢女小階的住所,若非走錯迷路,這附近出現的大抵是宮婢一類,品階稍高的自有轎攆代步,也便不會走這條偏路,再往前便是天師閣更是少有人出入。

我在翮清宮門前數米開外緩緩停了下來,厚重的玄門大開著,門口數名身著重甲的侍衛把守,我朝門內望去,卻是空曠的庭院,再往裏,朱漆雕鏤的門半敞著,看不清內裏……

“呀,我的風箏。”

稚氣未脫的聲音突兀的響起,我下意識的偏過頭往聲源處望去,卻是一名總角年紀的小孩站在樹下仰頭望著被卡在樹枝上的風箏,手裏還握著風箏線筒,兩眼巴巴的甚是可憐。

他四下看了看,忽然轉身朝我這邊跑來,卻在離我幾步之外放慢了速度,轉身朝台階上侍衛

跑去。

我忽然想起曾聽人說起過,皇帝曾下旨,任何擅闖翮清宮的人可以殺無赦,所以這門口的侍衛有先斬後奏的權利,而且看那小孩身著樸素,並不是什麼王公貴胄子弟……

“不要過去!”

我喊出聲,卻仍然晚了一步,立於台階上的侍衛麵色冷漠的拔出了刀,那孩子顯然被嚇住了,愣愣的望著離自己不過幾寸遠的利器,渾身發抖,終是恐懼了,他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娘!娘親救我!我好害怕!”

我看見站在他身前的侍衛皺了皺眉,微微抬了抬手上的刀柄。

“住手!”

我慌忙衝上前,然,未得靠近,立刻就有刀刃帶著寒意架上了我的脖頸。

“你要做什麼?”有侍衛沉聲問我。

生平第一次,我覺得自己如同別人盤中魚肉,從未有過的恐懼襲上心頭,我勉強穩住呼吸,聲音卻帶著顫意。

“我乃景陽郡主,你好大的膽子!”

他卻絲毫不為我的身份所動,隻道:“我們奉了皇上的死命令守著這裏,無論來者何人,若有擅闖者,殺無赦!”

殺、無、赦

我感覺脖頸上的刀刃又貼近了一分,傳來冰涼的刺痛,幾乎要割開我的皮肉,我看見站在那小孩身前的人緩緩舉起了刀……

“住手!他還是個孩子!”

我帶著深深恐懼的尖叫聲他們恍若未聞。

那孩子哭喊求救聲愈發淒慘,我掙紮著想要往前,脖頸上的利刃又割深了幾分,我幾乎能聞到血腥的味道,卻並不感覺到疼痛,隻深深體會到了自己的無力,拿掉景陽郡主的頭銜,我又是什麼?又算得上什麼?不過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誰都保護不了……

我痛苦的閉上眼睛,不敢看眼前的殺戮。

“住手。”穩若洪鍾的聲音帶著不容抗拒的力量壓迫而來。

我睜開眼睛,刀在離那孩子半寸的地方生生停了下來。

好險…我長舒一口氣,轉過頭去,正對上一雙墨染的黑眸,如同暗夜般深沉,仿佛包融了整個塵世卻又似乎純粹得什麼都沒有,那樣的眼睛看得人莫名心悸,我慌忙避開他的眼,這才注意到他帶了一副鐵製鬼臉麵具,隻露出一雙眼睛和略顯蒼白單薄的唇,一襲白衣長身而立,透著幾分虛弱,他腳上戴著厚重的鐐銬,這樣走起來應是響聲大作才是,想來是我方才太過恐懼害怕,才什麼聲響都未留意。

他身旁的人...也是侍衛打扮,麵留虯髯,身形高大,方才那一聲‘住手’便是出自他口中。

離他最近的侍衛上前道:“荀將軍,這兩個人想闖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