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陽殿裏以金漆相裝飾,透著天子霸氣,尊嚴無雙,殿門上雕鏤著盤龍文飾,雙目圓睜,不怒自威。
我深吸了口氣,緩步踏入殿內,朝案幾前批改奏折的皇帝緩緩跪下。
“景陽拜見皇上。”
他並未停筆,隻抬頭看了我一眼道,“你倒是甚少來這正陽殿,起來罷。”
我卻身形不動,垂首道:“不知皇上可曾記得,今日景陽生辰那夜曾允諾景陽一個願望。”
“自然記得。”
“那景陽鬥膽,”我緩緩抬起頭,心知箭在弦上,神色凜然,一字一頓清晰道,“請皇上為景陽賜婚於淮安王。”
皇帝放下手中筆,神情嚴肅:“你可想清楚了?”
我磕頭再拜:“請皇上賜婚。”
皇帝眉目稍舒,大步踏下丹墀,扶我起身。
“當日朕株了沈氏九族,唯獨留下沈夙一人,再不想見殺戮,難得你有此心,沈顧兩家若能聯姻,也算了了朕一番心願。”
我欣喜抬頭:“皇上可是準了。”
皇帝莊肅的臉上透出一絲的笑意,很快便隱去,沉聲道:“此事可與你父親商量過了?”
提及父親,我眸光一暗,默然搖頭,父親與沈家自有深仇,怎會應允我嫁給沈夙…
雖有萬千愁憂,我卻再無退路。
我輕閉了閉眼,橫了心道:“求皇上,賜婚。”
等了許久,那渾厚尊威的聲音緩緩響起。
“恩準。”
景和二十三年正月,北倉國景陽郡主下嫁前朝皇子沈夙,詔書特下,京都臨堰上至朝堂下至民間皆是一片嘩然,議論四起。
皇帝命人賞賜了許多珍寶送來翮清宮,我淡淡瞧著,隨手取了些,打發給前來恭賀的內侍宮人。
沈夙在我身旁道:“阿妧,你若是後悔,現在還未遲。”
我看了看天色,朝他粲然一笑,道:“時候不早了,看來我爹娘是不打算入宮見我,那我便隻有回去一趟了。”
言罷,命一宮婢前去宮門口備了馬車。
沈夙輕蹙了蹙眉,問道:“可要我陪你?”
我擺了擺手,玩笑道:“不必了,我爹性子急,我怕護不了你平安。”
話雖是玩笑話,我卻真有這份擔憂,父親武將出身,征戰沙場數十年,是有名的戰神,對我雖說是寵愛有加,卻也定然惱我此番行為,若是見了沈夙,還不知會如何,況且依照除夕夜那晚來看,沈夙的身手在父親手下也不過十招……
沈夙了然的點點頭,並不多言,隻道:“早些回來。”
我一愣,而後輕輕應了聲,朝外走去,走出幾步,停下來回過身,沈夙長身立在門前,一襲白衣卓然出塵。
他望著我微微笑了笑,那笑容落在冬日的暖陽裏那般純淨無染的模樣,竟生生的晃目,我慌忙別開眼,卻有些心神不明,忽而覺得恍惚,隻睜著眼迎著那輪豔陽望去,禁不住心生感慨,日後,怕是再難看見這宮裏的陽光了罷。
不過離家數日,再回來卻是恍若隔世的感覺,下人們見了我雖仍舊如往常般恭敬,卻是神色有異,皇帝賜婚一事想來整座臨堰城都傳遍了,府上還不知怎樣的天翻地覆呢。
我走到大堂,父親母親已然端坐,定是有下人提前通傳了,我卻意外的看見桐秋的身影立在一旁,不覺心裏一驚,她一如既往般恭順,朝我屈膝行禮,仍以郡主之禮相待。
我走上前,屈膝跪在父母麵前,我知我此番行為已經惹得他們大怒,也並不多解釋,隻半低著頭,任憑責罵。
母親見我此番模樣,忍不住低低啜泣起來。
“妧兒啊,你怎麼這般不聽話?這麼大的事,竟未曾與父母商議。”
“妧兒心知父母定然不會同意這門親事…”
父親拍桌而起,怒聲道:“所以你就擅作主張?!好大的膽子!看來是平日為父對你太過放縱了!來人,拿藤條來!”
“不要…”母親慌忙起身攔著父親,痛聲道,“妧兒女兒身,怎經得起那一頓,如今木已成舟,莫要再生枝節了。”
“這時候了,濋姿你莫要再由著她!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父親尚在氣頭上,母親的勸阻隻當未聞,狠聲道,“去取藤條來!今日我就要好好管管這野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