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蘇君知入民國以來,第二次在病床前守著一個昏迷不醒的男人了。上一次是龍麾,這一次是昆鴻銘。
還以為他當青幫老大是多麼刀槍不入,是多有能耐呢,再能打,再剛強的生命都是脆弱的。
昆鴻銘麵朝枕頭,赤裸上身,趴在床上,後背的那一記傷痕,從肩膀延伸到腰部,雖然已經被縫了針,但傷口仍不斷向周圍滲出血跡。
他的後背還有好些斑斑駁駁的刀傷,都是些陳年傷疤,記錄著多年前的生死戰鬥。
麻藥勁過後,昆鴻銘緩緩睜開眼,溫柔地注視著蘇君知,好像剛才什麼事都沒發生一樣。
可那麼重的傷,她看著心如交割,他越是裝作毫不在意,她越是心疼。
“我今的表現能不能將功補過,恩怨相消了?”昆鴻銘嘴邊飄來低沉又虛弱的聲音。
蘇君知俯身向他,讓他可以聲話。“什麼將功補過?”
“碼頭暴亂那次,是我對不起你,你也一直對我有所防備。”
昆鴻銘將側臉枕在枕頭上,一字一句,緩緩的從他口中吐出,敏銳深邃的雙眸多了幾分柔情。
“從你把你的身世告訴我的那一刻起,我就......”昆鴻銘話還沒完。
蘇君知隱隱約約瞥見病房外好像有龍麾的身影,龍麾看見蘇君知與昆鴻銘那麼近距離的話,又閃到門外。
“龍麾,是你嗎?進來吧!”
“昆爺,太太,打擾了。”
他聽見聲音,就不躲門口了。他左胳膊纏了一圈繃帶,吊在脖子上。
“有什麼事?你要跟昆爺單獨談嗎?”
蘇君知準備起身,把空間留給他們。
這時昆鴻銘將手掌,輕輕蓋在蘇君知搭在床邊的手上。
“你就在這兒。”昆鴻銘又用他命令的口吻,不容她有一絲商量。
突然襲來的溫暖讓蘇君知的手微微一顫,她眼神閃躲,想一點點把手抽回來,他感覺到她的退縮,壓在手上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龍麾瞥了眼,繼續道:“那兩人已經招了,他們是陽城遠郊的土匪,受到一名軍官的指使,在翰林學院附近行動,他們蹲了好幾日。那名軍官軍裝領口處有黃底一星,是個少將。根據他們的描述,那名軍官就是嶽慕。”
嶽起年是總督,軍裝領口處是黃底三星,嶽權軍功顯赫,僅此其父,黃底兩星,隻有嶽慕是黃底一星。
“嶽慕給了他們一筆不薄的費用,又許他們城內百畝良田,取您性命。”
龍麾話時,蘇君知的手還被他捂著,他的手長期舞槍弄棍,磨出一圈粗糲的老繭,壓在她手上,有種酥酥麻麻的觸覺。
“百畝良田,”熟悉的富有磁性的聲音在門口處響起。
緊接著看見嶽權兩條大長腿跨步走進來,“嶽慕哪有這些家當,他就沒打算讓這群土匪再活著見他。”
聽到有旁人來了,蘇君知迅速的把手抽走。
嶽權少帥帶著兩名副官來了,他進入病房後,兩名副官立在門口,後麵還跟著一名軍醫。
嶽權看見昆鴻銘背上的傷,罵罵咧咧的,“你這是腦子遲鈍了嗎?拿背對著敵饒大刀?你怎麼沒被劈成兩半啊?”
蘇君知抬頭迎上嶽權的目光想解釋點什麼。
昆鴻銘握成拳頭,蹙著眉低聲道:“你就不能點好聽的嗎?”
“我帶胡軍醫來給你看看。”
胡軍醫是軍政府最頂尖的醫生,也是嶽權的死黨,對槍啥贍治療頗有經驗。
“那有勞胡軍醫了。”昆鴻銘對這名中年軍醫很敬重。
胡軍醫放了幾瓶藥,與蘇君知細了用法,又看見蘇君知膝蓋處有被旗袍遮不住的紗布,留下一瓶祛疤膏。
胡軍醫走後,嶽權還沒有要走的意思,“還不是那個賤婢把你與翰林學院的關係報給了嶽慕,這才蹲了你一把!”
“是我掉以輕心了,其實我並沒有透露建立慈善關係的是翰林學院,但對方的情報能力比我想象得要強。”
嶽慕這麼快就已經在悄悄建立自己的勢力了嗎?這是不是他給我們敲響的警鍾?
“那個賤婢你別再護著她了,到我手裏直接扒了她一層皮。”嶽權神色緊斂,目如火炬。
“回老爺,回嶽少帥,翠.......跟丟了,就在離翰林院不遠處的胡同跟丟的,阿誠知道翠的重要性,出動了我們駐守在翰林院的兄弟立馬去尋翠,沒想到才走這麼一會兒.......聽到槍響才意識到上當了,召集兄弟們趕到餐館,這才來遲了。”
龍麾此話得特別沒有底氣,準備好了迎接一頓劈頭蓋臉的謾罵。
“對方早已布下一盤大棋。”昆鴻銘握緊拳頭,整個人瞬間迸發出令人感到強烈殺意與深淵般絕望的恐怖氣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