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嵐怔住。
這一生一世……隻慣著你一人……這是怎樣動人的情話?
夏雲嵐不敢轉頭,不敢去看身邊那雙或溫柔、或促狹、或深沉、或曖昧的眼睛。
頓了一下,她微微吸了口氣,轉子轉眼珠,好不容易裝出開玩笑的語氣道:“嗬嗬……我這麼知書達理賢良淑德從不輕易惹事生非的人,哪裏用得著人慣著。”
言罷,不等聽雨樓主回答,她已邁開了腳步穿過雨簾向大門外跑去。
咦——奇怪,為什麼細密的雨珠並沒有冷冰冰地撲打上她的臉呢?
她仰起頭,但見一隻戴著金絲手套的手,在她的鬢邊撐著一把繪著山水圖案的油紙傘。而那個剛剛被她拋下的人,正一步不拉地跟在她身邊。
這等出神入化的輕功,怕不比她的前世差多少。
夏雲嵐倒抽一口涼氣,放慢了腳步,側頭道:“樓主的輕功,江湖上沒有多少人及得上吧?”
“夏姑娘過獎。”聽雨樓主謙虛地道:“江湖上奇人異士眾多,我不過名不見經傳的三流角色,哪敢與他人相比。”
“哦……”夏雲嵐蹙了蹙眉頭,聽雨樓主過份的謙遜已經遠遠超過了虛偽的境界,而是在赤裸裸地撒謊。但人家不願意說,她也識趣地沒有再問,隻默默踏著雨濕的青石板路向前走去。
不一會兒,來到大門外,風鈺晗和洛芷雪已經坐上了洛家的馬車,一輛小而精致的馬車停在洛家的馬車後,想必就是聽雨樓主的私駕。
夏雲嵐拒絕了聽雨樓主的邀請,毫不猶豫地向洛家的馬車走去,臨到車前,輕輕咳了兩聲,以防車裏的兩人正在做什麼。
洛芷雪從裏麵打開了車門,翻了翻眼睛道:“你咳什麼?我們又沒做什麼!”
這位洛大小姐還真是直接……夏雲嵐尷尬地道:“沒什麼,我隻是喉嚨有點兒不舒服罷了,你別誤會。”
“阿晗,泡杯雪菊茶給雲嵐——”洛芷雪一邊說著,一邊從座下拉出個裹著繡花棉套的銅瓶。
風鈺晗接過銅瓶,拿杯子放了些菊花,用銅瓶裏的水注進去,但見熱氣滾滾,很快便衝開了那些菊花。
夏雲嵐大感稀奇,拿過銅瓶仔細研究了下,發現除了外麵的繡花棉套外,銅瓶裏麵又分著兩層,中間空氣隔絕,與二十五世紀的保溫瓶一般,起到絕好的保溫效果。
“難為你們居然帶了這個……”夏雲嵐一邊驚讚,一邊感歎古人的智慧。從前她隻以為,古人出門在外,隻有遇到酒肆客棧才能喝得上熱茶熱水。
洛芷雪道:“這有什麼奇怪的?一個銅缶而已。祁王府和將軍府裏沒有嗎?”
“……”夏雲嵐沒有說話,她確實沒有在祁王府和將軍府裏見過這東西,不過倒有一種圓形的錫壺,也有些保溫的效果,但做工遠沒有這個精致漂亮,保溫的效果似乎也沒有這麼好。
見夏雲嵐抱著銅缶滿眼好奇不說話,貌似的確沒有見過這種東西,洛芷雪一下子來了精神,得意地道:“我們洛府的人春秋冬出門都會帶著這東西,保溫效果比普通的錫壺要好上許多倍。咱們來的時候天氣尚暖,本來我不想帶的,爹爹不知怎地就讓丫頭們塞進了車裏。沒想到餘州城裏連天陰雨,一日比一日冷,這東西竟派上了用場。”
欺負自己沒個好爹爹是麼?
夏雲嵐心裏酸溜溜的,放下了銅缶,捧起有些燙手的雪菊茶道:“在家靠父母,出門靠朋友,咱們此來餘州城,多虧了聽雨樓的招待。這次樓主又不顧下雨路滑陪咱們去青岩村,芷雪,你該對樓主客氣些才是。”
雖然自己沒個好爹爹,但至少有個現成的好朋友啊。
想起聽雨樓主那句“這一生一世……隻慣著你一人”,被清冷雨意浸濕的涼秋裏便掠過一縷暖意。
原來有時候,打動一個人的心,隻需要那麼一句話。
“我怎麼對他不客氣了?!”洛芷雪不高興了,“他要去青岩村不過是為了陪你,咱們又沒有請他去!”
夏雲嵐知道洛芷雪準會這麼說,路上閑著也是閑著,她呷了口茶,故意逗洛芷雪道:“你這是占了便宜還賣乖,明明受了人家的恩惠卻不承認。就算他是為了我,可我是為誰來著?——我為了你,他為了我,結果還不都是為了你?”
洛芷雪被夏雲嵐的理論繞得有些懵,聽起來似乎很有道理,可感情上總無法接受一個輕視自己的人——哪怕那個人幫了自己。
“不對不對……”洛芷雪嘟著嘴道:“你說的不對……”
“有什麼不對?”夏雲嵐道:“受人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莫說別人費心勞神有意幫你,便是無意之間幫到你,不也該心存感激嗎?”
“阿晗——”洛芷雪平日嘰裏呱啦說個不停,可真正與人講起道理來,卻很快被夏雲嵐說得啞口無言。她撓了撓頭,向旁邊的風鈺晗求助地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