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血月門主充滿挑釁的笑聲裏,夜凝塵鎮定如常、不徐不疾地道:“區區在下,何必勞煩門主親自相送?”
“嘎嘎——”血月門主的笑聲越發尖銳,鬼哭似的聲音卻停了下來,笑聲在寂靜的夜色裏響了許久,方聽得血月門主道:“夜掌門謙虛了,怎麼說你也是一代掌門,臨上黃泉路時沒個人送送怎麼說得過去?——當然,由本門主為你送行,的確太抬舉了你。”
聽那血月門主說話的口氣,顯然已經沒把夜凝塵當作活人看待。
夜凝塵淡漠地道:“繇山弟子號稱八千,然曆代以來,學成下山後分布於七國之間的弟子何止千萬?本座在來的路上已經留下標記,倘若繇山弟子不能在半個月內得到本座的消息,或在一個月內親眼見到本座,血月門的日子以後想必也不會好過。”
“嗬嗬,你放心……”說到這裏,血月門主忽然轉了聲音,原本極盡刺耳的聲音變得低沉而不失磁性,“夜掌門一定會在一個月內回到繇山,並且會帶著繇山的八千弟子血洗承夏國皇宮與祁王府——隻不過,那個夜掌門不是你而已。哈哈哈哈……”
“師父……”血月門主笑聲未落,夏雲嵐已驚得從地上跳了起來。
她倒不是驚訝於血月門主的話,而是驚訝於血月門主幾乎和夜凝塵一模一樣的聲音。
在高科技泛濫的二十五世紀,一個人要模仿另一個人的聲音再簡單不過,隻需將那人的聲音錄音轉碼,就可以利用技術製作出一模一樣的聲頻。
在這科技落後的蒼雲大陸,一個人竟能將另一個人的聲音模仿得如此惟妙惟肖,這得花費多大的功夫、多久的時間?
夏雲嵐驚愕之際,聽得夜凝塵冷冷地道:“聽你的聲音,本座忽然想起你是誰——雖然你自以為將本座的聲音模仿得很像,可惜還是露出了破綻。”
洞外一下子沒了聲音。
刺網依然封在洞口,通過刺網照進來的月光慘白得有些嚇人,血月門的人好像一瞬間全部銷聲匿跡了一樣,連一絲呼吸聲都聽不到。
嘭——
片刻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忽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炸響,緊接著,洞口處的灰泥、岩石等嘩嘩啦啦、砰砰啪啪地落了下來。
同時,不下一萬支牛毛似的黑色毒針穿過刺網射進來,斷絕了兩人強行穿過洞口冒死逃生的最後一個可能。
“好卑鄙的手段!你這膽小鬼——”血月門主居然連麵都沒照便命人炸了洞口,夏雲嵐不由咬著牙鄙視地向洞外喊了一聲。
“夏雲嵐——”劈裏啪啦的落石聲中,血月門主尖銳刺耳的聲音“嘎嘎”笑道:“本門主叫你引誘繇山掌門到此,你果然不負吾望……隻是夜掌門武功高強,由不得委屈你為血月門盡忠,陪他一起死了……”
夏雲嵐變了顏色,沒想到作為一個大派掌門的血月門主竟陰險至此,不但將兩人堵死在洞內,還故意挑撥離間,想要害得他們師徒不和。
她知道師父像她一樣,性格裏有極其多疑的一麵,正待轉過頭向夜凝塵解釋,不想夜凝塵突然將她拉進懷裏,一邊向後退一邊拿黑色鬥蓬為她遮住了紛紛落下的泥土和石塊。
“師父……”
良久,當塵埃慢慢落定,夏雲嵐從夜凝塵懷裏探出頭來,輕輕叫了一聲,道:“我不是血月門的人,也從來不認識那見鬼的門主……”
“雲嵐,你又何必解釋?”夜凝塵打斷了她的話,聲音溫潤柔和地道:“咱們一起經曆了那麼多,我豈會懷疑你是血月門的人?何況,他嘴裏從來就沒幾句實話……”
“他是誰?”知道師父並未懷疑於她,夏雲嵐鬆了口氣,不由好奇地問道:“師父方才說想起了他是誰……他可是師父的故人嗎?為何他能將師父的聲音學得那般像?”
“雲嵐……”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夜凝塵沿著夏雲嵐的手臂摸索著抓住了夏雲嵐的手,低聲道:“倘若咱們就此死去,你會不會怨我恨我?”
夏雲嵐有些奇怪,師父為什麼不肯回答她的話,卻莫名問出這樣的問題?
但她還是略略抬了抬嘴角,帶著一絲淺笑柔聲道:“我為何要怨你恨你?難道怪你帶我來龍炎國嗎?是我自己要來的,師父不必心存內疚。”
夜凝塵沒有說話,似乎不知該說些什麼。
死一般的寂靜與沉默裏,夏雲嵐的心跳得有些慌亂,卻又有一絲說不出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