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田玉?”蘇青居然一下猜出了藍田玉的名字。
“到底是蘇大夫的朋友。”夏雲嵐淺淺笑道:“我與她並不熟悉,隻是萍水相逢之間,得知我與蘇大夫同是承夏國人,她便將這東西給了我,叫我務必親手轉交於你。”
隻言片語,夏雲嵐將一切責任推托得幹幹淨淨。
蘇青眼中藏著疑惑,麵上仍是淡淡然道:“難為祁王妃如此盡心……既如此,待我回去後查清藥中成分,若果然醫得好皇上的病,也算祁王妃功勞一件。”
“功勞大可不必。”夏雲嵐擺了擺手道:“你能盡快治好我師父身上的毒傷,我已感激不盡。”
蘇青道:“醫者治病救人,原是份內之事,何必言謝?”
夏雲嵐笑道:“蘇大夫,我一直覺得這世上人心險惡、唯利是圖,可每次聽你說話,便覺自己的認識失之偏頗。雖然讚揚一個人無私地對待別人,其實是一種莫大的自私。但說句真心話,我還是希望世上多一些像你這樣的人。”
“祁王妃過獎。”蘇青清冷的臉上寵辱不驚地道:“我有我的自私,隻是未敢忘記學醫的初心罷了。夜掌門看起來傷勢頗重,若是祁王妃沒有其他的事,咱們就此別過。”
“還有一件事——”夏雲嵐取出洛芷雪寫給洛老爺的書信道:“請蘇大夫將這封信交給我師父,讓他到了天武城後,派人送至洛老爺手中。”
蘇青接過書信,看了一眼馬車前的夜凝塵道:“你不去同你師父道個別嗎?”
夏雲嵐道:“你說我師父傷勢頗重,我又何必再去耽誤時間?蘇大夫……代我向我師父說聲‘保重’。”
言罷,夏雲嵐向蘇青深深施了一禮,頭也不回地大步向繇山奔去。
該說的話一路都已說盡,當著這許多人的麵,既不能暢訴夫妻情意,又不能執手相看淚眼,何必白白耽誤了診治的時間?
而且,她心裏有太多不舍,盡管她一向有很好的演技,此刻卻不敢自信能夠將一個徒弟的角色扮演得恰到好處。
山月迷蒙,山路陡峭。
夏雲嵐以極快的速度上了青鸞峰,及至再往上去時,腳步便慢了下來。
路畔樹影婆娑,新竹的氣味宛如那人身上淡淡的清香。走著走著,她的眼睛不覺濕潤起來。
習慣了有他的日子,哪怕他乘坐的馬車早已遠去,可是仿佛隻要一個轉身,就能看到他靜靜地站在她身後一般。
她不敢回頭。
晚風吹動竹葉,她寧可相信,那是他的腳步聲在伴她歸來。
她不是一個習慣自欺的人,但是,當她決定自欺的時候,往往可以把夢做得比任何人都真實。
琉華殿中,她點燃了夜凝塵房裏的燈火,而後站在遠遠的地方望著,一直望到露重更深,月影西沉。
或許為了避免叫對方難過,離別的時候,兩人都表現得極其平淡。
此刻,獨自站在月下燈前,想起天武城即將發生的戰亂,她清楚地知道,所有的生離,都可能會變成一場死別。
從前,她以為離合不過尋常事。今日,方知離別的傷痛如此錐心刺骨。
相思相見知何日?此時此夜難為情。
燈火燃盡,春寒襲人。她回到自己房間,拉過了被子蒙頭大睡。
或許今夜的夢裏,還能感受到他的萬般溫存……
翌日,夏雲嵐被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驚醒。
繇山上下,除了玉傾城,大概不會再有人敢這麼不禮貌地敲響琉華殿的房門。
夏雲嵐睡眼惺忪地從床上爬起身,慢慢伸了個懶腰,拉開房門慵慵倦倦道:“玉傾城,別來無恙啊——”
“無恙,無恙……”玉傾城一邊回答,一邊將夏雲嵐上下打量了一番,笑嘻嘻道:“我說丫頭,你出去這一趟回來,怎麼好像丟了魂兒一樣?”
“這不大早上被你吵醒,魂兒還在夢裏麼?”夏雲嵐勉強打起精神,白了玉傾城一眼。
“這是大早上嗎?”玉傾城突然伸出手,“咚”地在夏雲嵐腦門上重重敲了一下,指著天邊日色道:“太陽都快正當頭了,你還在做夢。”
夏雲嵐捂著被敲疼的腦袋仰頭一望,果見漫天鉛灰色的浮雲之後,一點兒白亮的圓光隱約在靠近中天的地方。
她昨夜睡得極晚,又做了一夜紛亂的夢,加之此日天氣有些陰沉,才會以為還是清晨時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