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她睜開眼睛,黑暗中空洞的眼睛無比清明。感覺兩頰邊似有水跡,伸手摸了摸,竟是她夢中落下的淚!驚訝地啊了一聲,卻覺喉嚨幹澀難受,這下她更訝異,莫非在夢中的聲音是她在呼喊?還是潛意識裏她已經喊了出來?
她坐起來托著腮回憶這個可以稱為惡夢的夢,百思不得其解,自己怎麼會做這樣的夢?
良久,她歎了口氣,還是先找口水潤潤喉嚨吧。
從房裏一路摸索著走下樓梯,一個念頭悠然跑進腦裏,為什麼她對當年摔下樓梯的事一點兒印象都沒有?那年的事她雖然記得不多,但總有幾件沒被時間抹去,何況這麼重要的事她就更不會忘記。
“啊”的一聲在夜半的黑暗中慘烈地響起,何婉聽到叫聲迅速地開燈跑出來,連鞋也顧不上穿,劈裏啪啦的拍開大廳的燈,然後就看見何天依卷坐在地上痛苦地抱著腿哀嚎。
何婉嚇得瞬間臉色蒼白,三兩步衝了過去:“依依。”
何天依麵容慘白地抬頭:“媽。”
“依依,你怎麼啦?傷到哪裏了?痛不痛?要不要緊?”何婉心痛地拉開何天依的手檢查她的傷勢,望著淤紫一片的膝蓋,淚水即時湧進眼眶。
“媽,我沒事,就是腳有點疼。”何天依啞著嗓子說。
何婉一呆,更為心碎:“怎麼聲音啞得這麼利害,是不是很痛?你先忍一忍,我馬上打120。”說著就要起身去拿電話,何天依一把伸手拉住她。
“媽,不用那麼緊張,我的傷沒那麼嚴重,隻是撞了一下膝蓋而已。”
何婉看她的樣子自然不相信,以為她隻是讓自己寬心才這樣說,皺眉鎖得更緊說:“你看你疼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還說不嚴重。不行,我要打120去。”
何天依抓緊她的手不放:“我就是因為口幹下來喝水才不小心撞到的,跟我的傷沒關係。你看,這邊腳都沒事。”說擺出那條平安無事的腿,讓何婉相信
何天依穿的正是屬於這個季節的清涼睡服,睡褲長度剛好到膝蓋,何婉見著那條腿果真無半點損傷才放下心頭石,差點喜極而泣。
何婉翻出備在家中的藥油給何天依上藥,看見剛才淤紫的地方現今已經腫得老高,不由地又心痛起來,又痛又氣地訓起何天依:“你平時不是挺聰明的嘛,今天犯什麼傻了,喝個水也能撞到腳。這地方你都走十多年了還分不清東南西北,難道口渴就不用帶腦袋走了?”
媽媽真是可愛,這個時候還不忘幽默一下,真不愧是我媽媽!何天依在內心深處由衷地讚歎。然後忍著膝蓋上擦拭藥油引起的痛楚,咬緊牙關低頭不語,以示認錯態度良好。
這確實是她的錯,走樓梯就走樓梯,想哪門子當年的事。如果讓何婉知曉她是從樓梯上摔下去,她都不敢想象她會怎樣的驚惶失措,說不定草木皆兵的連二樓也不讓她住了,要知道當年她就是不慎從樓梯摔下去才失明的,何婉會有這樣的舉措也是情理之中。
麵對媽媽的訓斥,她用十多年的豐富受訓經驗輕鬆應對,就如那年她因為嘴饞瞞著親愛的媽媽偷偷地去了那個她才走過一遍的地方買蟹黃包,後來東窗事發,媽媽連說帶教嘮叨了好幾天,她就在那時思想天馬行空,等媽媽收聲了她就騎馬回來。
或許是自然反應,隻要媽媽一念叨她就不在狀態,這次對她來說簡直就是天賜良藥。媽媽念叨後膝蓋不痛了,口也不渴了,連心情都舒暢了。
何婉的聲音猶然在耳:“你下次還撞到的話就給我在家好好走上千百遍,走不夠就別出門,就算出門了你去過的所有地方都要有人帶你轉上兩三圈你才能自己一個人走,如果我沒空你愛找誰找誰,找不到你就別出門了……”
何天依在痛中作樂在心裏不滿的嚷嚷:喂,何婉何小姐,你也太專製了吧,現在是和平年代,你這套早就過時了。不過,我怎麼會給你機會讓我無聊得在這走了十幾年的地兒打轉,你以為再撞一下不疼嗎?不過,就算我給你機會讓我在這轉,萬一轉傻了你舍得嗎?
想及這兒她正要得意一下,就發現情況不對了……
“……你爸爸經常不在身邊,就我們兩個相依為命,你要是有個好歹你讓我怎麼活……”何婉的聲音竟然在哽咽。
何天依大吃一驚,慌忙摟著何婉安慰,保證連連:“媽,你別哭,我錯了我錯了,您大人有大量,就原諒我一次吧。我可以用我的項上人頭起誓,我下次走路一定記得把腦袋帶上,如果哪天又忘了,您就狠心把它砍了吧。求您給我個贖罪的機會,我日後對您一定言聽計從,不求有功,但求將功補過,您看可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