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聶晟揚處理完聶家二老的後事,從西班牙回到洛海後,新聞上曾爆出了這則消息。盡管版麵很小,位置不起眼,但林然還是一眼發現了。為此,他傷心了好幾天,這個世界上,他又少了兩位親人。
午夜夢回時,他常常會夢到那兩位慈祥的老人。在父親聶國華的追悼會上,他們用力地握住他的手,久久沒有鬆開。他們擦著他臉上的淚水,告訴他,“孩子,好孩子,別傷心,你爸爸不會怪你。”他像個孩子一樣趴在兩位老人身上。
三個親人先後離他而去,養大他的林啟平還在監獄,同父異母的哥哥對他不聞不問,視若珍寶的趙小薇遠在另外一座城市。有時,一個人坐在無人的角落,總會忍不住暗自神傷,這一世,他竟然過得這樣失敗。
從報紙上看到噩耗的那天,他走了很多路,坐了很多的車,存心要把自己給弄丟了,弄丟了他就再也不用回去。他想逃避的不僅僅是現實,還有自己支離破碎的人生。他沒有那樣遊刃有餘的本事,所以隻能選擇狼狽地逃開。
聶晟揚親自到漢寧找到他的時候,他正毫無形象地蹲在公園門口。這是個淅淅瀝瀝的雨天,茂密的行道樹遮了大半的天,雨水“噗”一下從半空中的樹葉上落下來,一陣風吹過,大顆大顆的水珠砸在人的身上。
他聽到聶晟揚在他身後說,“我們找個地方談談。”
聶晟揚一身羊絨針織衫配黑色西褲,大衣隨意地搭在手腕上,慢慢地一步一步地走到他的鏡頭裏來,那樣的從容鎮定。他一定是中了那個聲音的蠱,才會一臉受寵若驚地跟著他出門,任由他開車將自己帶往未知的某處。
漢寧市毛家飯店內,聶晟揚拿著菜單,盯著對麵的林然,“想吃什麼?”
“隨便,我不挑食。”林然心不在焉地看著前麵牆壁上的詩詞,古色古香的中式格調,再配上一代偉人的筆墨精華,顯得整個飯店頗有幾分舊時情懷。
聶晟揚叫來服務生,熟練地點了幾個菜,待服務生走遠後,他開門見山的問道:“聶家二老過世的消息,想必你已經知道了。”
林然點點頭,臉上閃過悲愴之色,眼裏的紅血絲似乎更加明顯了。
“你以後有什麼打算?一直在漢寧開小店嗎?”
“沒有具體計劃,走一步算一步,我還能有選擇麼?”林然苦笑。
聶晟揚雲淡風輕地說:“如果我給機會,讓你選擇呢?”
林然露出一副茫然的表情,怔怔地望著這個他內心深處十分仰慕的男人。
聶晟揚從大衣內掏出一盒煙和火機,點燃一支煙,抽了一大口,然後夾在指間,盯著嫋嫋白煙從下到上的飄散。“我遵從父親和爺爺奶奶的遺願,決定把你當弟弟一樣照顧,但別指望我會原諒你們母子,你媽媽間接害死了我母親,你又間接害死了我父親,我沒辦法發自內心的喜歡你。”
林然低下頭,似乎在斟酌語句,半響,呐呐地說:“這都是我的錯,對不起,我那天隻是想問問,問問他為什麼拋棄我媽。”
聶晟揚挑眉,“不拋棄,難道要腳踏兩隻船,或者學別人搞婚外情?”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可他們曾經是相愛的。”林然作出艱難的辯解。
“你也說了那是曾經,我們都別糾結過去了,我想從那場悲劇中走出來,不願意把自己困在老一輩的是非中,我希望你也能盡快調整好自己。”
聶晟揚拿起麵前的水杯,輕輕抿了一口茶,又接著說:“現在我沒辦法忽略你這個弟弟,我隻能選擇接受和麵對這個事實。作為聶家的一份子,你應該擔負起責任。父親一手創辦的香濃國際前景不容樂觀,明程那邊我暫時沒辦法親自坐鎮,你盡快把漢寧的店鋪交接,去明程任職,幫我看著。”
對麵的聶晟揚,從容淡定,長相出色,他內心湧起一股自豪感。如此優秀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親哥哥。他們其實長得不太像,聶晟揚五官精致,眉眼很像王雲沁,林然則和年輕時的聶國華非常相似。知道聶國華是自己父親後,林然不止一次地看過他們的全家福,一遍又一遍的撫摸上麵的頭像,千般滋味湧上心頭。
“你和林香......”他話音未落便被打斷,“我們的事不用你操心。”
這時一盤盤菜被陸續端上桌,“先吃飯。”聶晟揚言簡意賅,拿起筷子就開動,這段時間每天開會到了中午就快餐對付,他都沒好好吃過一頓飯,此刻吃著普通的菜肴,竟然會覺得美味,連著添了兩碗米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