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律司法官如同一輛牛車,緩緩碾了過來。
“你是何人?”
羌羽努力遮掩身上的血跡,輕盈地拜了個萬福。
“小女從內務府來,前些日子才進宮,尚未入冊。”
羌羽以極其緩慢的語速說話,盡量拖延時間,汗水已經浸濕了中衣後背。
“內務府?所為何事?”
刑律司法官就納悶了,還未入冊的小宮女,就被派到如此之遠的刑律司辦事?她的主子是哪位?
羌羽最怕遇上大臣,結果一撞就撞上倆。外圍官員,如淩值守這種,還能打打馬虎眼,但是知道內情的大官,如刑律司法官這種,就不能隨意編編借口,說多錯多。
縱使羌羽萬般聰明伶俐,也卡住了。
她倒很想拿薩度昆當擋箭牌,可是剛剛對裏邊的一眾人說了是內務府,萬一司法官一查證,串詞就麻煩了。
俗話說,來得早,不如來得巧。
薩度昆晃晃蕩蕩地貼過來,臉上一副看好戲的神情。
“殿下,失竊物已為您找回,請問殿下,是否還有吩咐?”
刑律司法官以侍奉祖宗的態度,為薩度昆排憂解難,可謂殷情備至。
薩度昆掏出剛找回的失物“銀哨笛”,在手裏麻溜地轉了轉。
“本王有件事,想請問司法官,是否不妥?”
刑律司法官把身子躬得更低了,下巴和腰腹的肉都垂了下來。
“下官誠惶誠恐,請殿下明示。”
薩度昆隨手指了指遠處:“田大臣想為本王送行,本王是拒絕呢,還是拒絕呢?”
這叫哪門子問話!
刑律司法官猜不透薩度昆的用意,但是,他清楚一點,滿朝文武大臣加上皇族,都不及田大臣的一根小指。因為整個刑部,包括自己都是田築朋的人。
“這……田大人為殿下送行,本官也請求為殿下送行。”
“噢,盛情難卻啊,”薩度昆微微鞠了一躬:“可是,本王不樂意。”
薩度昆表麵上行事乖張,可刑律司法官心裏明白,田大人想拉攏鋒境勢力,事實上已經被拒了。
薩度昆拿著銀哨笛,在刑律司法官麵前晃了晃,轉了個大彎,把笛子塞到羌羽手中。
“你吹笛,為本王送行。”
羌羽順勢接下笛子,雖然不清楚薩度昆的怪點子,但是感覺此舉無疑是在幫自己。
刑律司法官則通曉貴族習性——不風流枉少年嘛,何況是天之驕子紈絝子弟?
他立刻很熟稔地吩咐羌羽:“你好好伺候殿下,給內務府報備一聲。”
在揣測上意這方麵,司法官悟性頗高,算得上“不點則已,一點就通”。
羌羽亦步亦趨地跟著薩度昆,平安地走出刑律司。
待周圍再無旁人,羌羽急忙跪下,上來就叩了三個響頭,把地麵砸得砰砰直響。
“殿下大恩大德,羌羽無以為報,請受羌羽三叩首。”
薩度昆本來還笑嘻嘻的,突然受此大禮,頓時手忙腳亂,趕緊拉起羌羽。
“喂,你在幹嘛?這可抵消不了你撞破的傷。”
薩度昆敲了敲嘴上的傷疤,眉頭一挑,計上心頭。
“隻要,你說你剛才在幹什麼,本王就饒了你。”
“……”
“你身上的血從哪來的?”
“喂,是不是羽廬派你來的?”
“你去刑律司幹什麼?”
“你以為本王不知道啊,就是羽廬,看你膽兒小的噢,都不敢提。”
“……”
羌羽臉上掛著一副抵死也不說的表情,默默垂下了頭,再也沒起身。
從薩度昆的角度看,感覺頗為怪異,他好像是在跟羌羽的後脖兒談話。
好奇心旺盛的薩度昆,半天問不出話來,猶如隔靴搔癢,難受得緊。
“算你狠。”
薩度昆看看天色,急匆匆地轉身就走,可是走了七八步,又噠噠噠地折返回來。
“喂,記得啊。”薩度昆戳著自己唇上的傷疤,擺出一副你欠我錢的樣子。
話未說完,薩度昆就跟火燒屁股似的,抽出羌羽手裏的銀哨笛,轉身就走。
羌羽抬起頭來時,薩度昆的背影已經到花壇了。
“殿下,走好!”
薩度昆頭也不回,瀟灑地揮了揮手,縱身一躍,撲通絆倒在地,又尷尬地爬起來,跳過花壇,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