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太妃寢宮內,隔著鳳穿牡丹的紗帳,羽廬前來例行請安。
“你們都退下。”太妃遣散了四周的耳目。
“為何不動?”德太妃說的是立於羽廬身旁的羌羽。
羽廬搶先說道:“你留下。”
“母妃新得的封號已昭告天下,兒臣特地前來道喜。”
羽廬一邊說一邊示意羌羽上前。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太妃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一到此等場合,羌羽就不免詞窮,顛來倒去就是那兩三句,皆是初進毓華院習得的問候語。
“起來吧,你有事要奏?”
太妃也不兜圈子,直截了當。
“回娘娘的話,羌羽有些拙見,如若說錯,請娘娘恕罪。”羌羽老跟著羽廬跑上跑下,學會不少詞彙,言談已逐漸脫掉往日的直白。
“你說。”
“娘娘,羌羽想說一件可疑之事。當日前去刑律司時,拿到那封血書前,竹勉並不願下筆,他似乎心事重重。直到……”羌羽賣了個關子。
“直到什麼?講來聽聽。”
“直到提及可以為他告知家中老小,他才毅然寫下血書。然而,綜合事後知曉的信息來看,刑律司改判了他株連九族。羌羽那句話,豈不毫無作用?”
“嗯,你很細心,接著說。”
“羽廬殿下私下裏探得一件事,竹勉的九族逃掉不少,而且是在竹勉被召回宮刑審之前就已得到消息,提前逃之夭夭,似乎有人在背後統攬全局。”
“噢?有何線索?”
“既然有人通風報信,竹勉恐怕與之達成了秘密協議,以自已項上人頭換取族人性命。”
“可是,他的妻兒父母等直係血親,卻與他同時在家鄉入獄,逃掉的都是遠房親戚。這不符合他的預期啊。”
“他都入獄了,階下死囚,怎會知曉家中慘況?”
“娘娘所言極是,除非一種情況,背後使力的人互有掣肘。”羌羽的用詞越來越有朝堂之風。
羌羽見德太妃步步深入,話鋒一拐:“殿下雖然聽了娘娘的話,不再插手竹勉一案,可有些事情不查清楚,恐將來累及娘娘和殿下的安全。”
“刑部在田大人手裏,不能牽連其他事進來。”
好不容易跟太妃據理分析,可一到關鍵處,太妃又打馬虎眼了。
“母妃,您現在有封號,在朝堂的影響力今非昔比。不用老是聽這幫賊臣粉飾太平,那封血書不能交出去。”羽廬趕忙趁熱打鐵,“竹勉知道獵場內幕。”
“本宮……答應田大人不再過問刑部之事。”
“母妃,您就不想知道是誰在背後加害兒臣麼?”
德太妃劃著茶杯,低頭默然。
“我兒性命無憂,本宮就謝天謝地了。”
德太妃心裏有數,終於說出了憋在心裏許久的真話。
“母妃,田築朋在欺瞞我們母子。您知道麼?他授意查案,實則網羅了一堆捏造出來的證據。藍薊首輔雖然可惡,可是田築朋更是頭豺狼。表麵上,獵場意外直指藍薊,可兒臣覺得事情沒這麼簡單。”
“唔,田大人力舉你當皇儲,當下得罪不得。”
“兒臣知曉厲害關係,悄悄調查,真相總會水落石出。”
“小心,要處處謹慎,取得證據後,不可打草驚蛇,斷不可落下口實。”
“母妃是同意了?”
羽廬與德太妃之間緊張的關係,經此對談,明顯緩和下來,畢竟孤兒寡母還要互相扶持,在一個壕溝裏共進退。
德太妃突然想起一事:“錦帕一事,不要再查了。”同時朝羌羽揮了揮手:“給你清白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