羌羽今日被管事太監教訓了一頓,快結束的時候,她還問:“夠了麼?”惹來一段額外的懲罰。不過,她的脊背挺得很直,隻要忍耐一下,就能重新振作。
花了一兩個時辰,羌羽細細打量冷宮的格局,從院落門楣,到屋簷桌角。換個視角看冷宮,一點兒都不冷。多麼神奇的地方!萬事萬物都能沉澱下來,來往的人和流動的物件總在減少,或者變慢。與毓華殿相比,羌羽體會到一個令人覺察不到的優點——擁有一個角落,與自己對話。
此前,羌羽一直沒有發覺,自己身上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以前在家裏僅僅發愁有沒有白米吃;進了宮吃喝管飽就想有事做,做完了,還期待旁人的誇獎;與羽廬結識之後,自己變得更加厲害,每日提心吊膽,跟個偷油的老鼠似的,舔一口,再多舔一口,漸漸地,竟已離不開他。
“是什麼東西改變了我?”羌羽喃喃地問道。
“假如今後沒了殿下,等我老了,是不是跟隔壁的婆婆一模一樣?”
羌羽跟自己對著話時,這龐大的皇宮,真的隻剩下她一個人的聲音。
懦小的,溫軟的榮蓮啊,已無聲無息地走了,她被抹去了在人世間存在過的所有痕跡。
太陽高高升起,雲絮凝成一道,縱貫天際。
羌羽知道事情有變,已經是七日過後。她彎彎曲曲地找到了洗衣的姑姑,再通過洗衣坊搭上了毓華院的門房。門房隻回了一句:“榮蓮出宮了。”
出宮?她一個沒背景的小宮女,這個時候她怎麼會突然出宮?多半是凶多吉少。
羌羽又多次聯絡孔楨,孔楨更是毫無動靜。
事情有變,人也在變!她從心底裏陡升寒氣,再等下去隻會坐以待斃。
費盡心力得來羽廬要去校場的消息,羌羽橫下一條心,馬上去見羽廬!盡管冒險,但總比等死神上門來的強。
羽廬去校場的必經之路,羌羽閉著眼睛都能摸過去,走個來回。以前與殿下牽手返宮時,連路邊的草垛樹枝,羌羽都在心裏一一打過招呼。
“你是誰?”
羽廬的車攆隊伍還沒來,旁邊開路的小太監就警惕起來。
顯然,羽廬身邊的太監們似乎都換了一撥。隨著立儲之事一波三折,宮裏人員流動何止頻繁,簡直顛了個個兒。冷宮裏的太監就曾嘲笑過:“佟總管掛職還鄉,狗屁!太監返鄉還掛職?”
倏忽之間,數一數敵人少了一個。
“我是,去刑律司辦事的,路過此地。”
“待會兒,此處要封路。”小太監說話留有餘地,意思是清場趕人。